苏晨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
他完全无视了那个像花蝴蝶一样，在张副总身边飞舞摇曳的行政主管王雅。
也无视了张副总那双透着精明与审视的目光。
苏晨的视线只是平静地落在了门口那位之前拦住他，此刻却满脸为难的年轻保安小李身上。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改变主意了。”
小李整个人一僵，大脑没转过来，下意识地问：“先生，您……改变什么主意了？”
苏晨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缓缓滑过王雅一脸的谄媚，滑过张副总紧蹙的眉头，最后扫过周围所有驻足看戏的精英员工。
他口罩下的嘴角，无声地扬起。
那不是笑，是一种纯粹的，觉得滑稽的弧度。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像在宣读一份最终审判。
“不找人了。”
“我要开除个人。”
轰！
这两个词，没有任何情绪，却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整个金碧辉煌、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大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能听到心跳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晨身上。
那眼神，混杂着荒谬，看傻子，看精神病。
开除人？
你？
一个浑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手里还拎着一瓶便利店矿泉水的年轻人？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星海科技！
华夏科技领域的绝对圣殿！
是无数顶尖人才削尖了脑袋都挤不进来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世界名校毕业的天之骄子！
你说你要开除人？
开除谁？这里的保安？还是这里的空气？
死寂只维持了三秒。
下一秒，王雅爆发出了一阵尖酸刻薄到极点的嗤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身体发颤，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指着苏晨对身旁的张副总说道：
“张副总！您听见没？他说他要开除人！哎哟我的天，我真是要笑死了！这年头送外卖的门槛都这么高了吗？还得会讲单口相声？”
然而，张副总没有笑。
他那双在商海里浮沉了几十年，阅人无数的眼睛，死死钉在苏晨的身上。
不对劲。
有种让他汗毛倒竖的，说不出的不对劲。
一个普通人被如此当众羞辱，早就该暴跳如雷，或者羞愧地落荒而逃。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
他平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那双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幽深得像一潭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窘迫，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不是故作镇定。
那是一种……发自骨髓的，对周遭一切都懒得在乎的俯瞰。
仿佛他们所有人的嘲笑，在他眼里，真的和一群聒噪的夏虫没什么区别。
这种眼神……
这种气场……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张副总的脊髓！
不……不可能……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我们的神秘董事长怎么可能穿成这样？
还拎着一瓶一块钱的矿泉水？
一定是自己昨晚没睡好，想多了。
然而，王雅已经等不及要继续她的表演了。
在张副总面前展现自己的“雷厉风行”，是她爬上今天这个位置的法宝。
“还愣着干什么？！”王雅见保安小李迟迟没动手，瞬间杏眼圆瞪，声音拔高八度，厉声呵斥，“把他给我叉出去！立刻！马上！要是让cEo看到公司门口这么乱七八糟，影响了心情，我们整个行政部都得跟着滚蛋！”
她已经想好了，等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扔出去后，就立刻写一份关于“加强公司安保及形象管理”的报告，递到cEo办公室。
这又是一份彰显自己能力的漂亮功绩。
保安小李被她吼得一个激灵，只能硬着头皮，和另一个同事一起朝苏晨逼近。
“先生，对不住了，请您立刻离开。”
周围的员工们，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了。
“这下要被扔出去了吧？纯属自取其辱。”
“给脸不要脸，非要闹到这么难看的地步。”
“这下好了，估计以后整个陆家嘴的外卖圈，都知道星海科技的门不能乱闯了。”
苏晨看着朝自己逼近的两个保安，依旧一动不动。
他只是抬起眼，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那个还在惊疑不定的张副总身上。
然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失望。
【本来想低调点，给你们留点体面。】
【为什么非要逼我呢？】
【行吧，那就玩大点。】
苏晨缓缓地抬手，指尖勾住了脸上的口罩。
往下一拉。
一张清秀、干净，却又熟悉到让每一个网民都血脉贲张的脸，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啊！！！”
人群里，一个年轻的女员工，在看清苏晨脸的刹那，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惊叫！
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瞳孔里全是核爆般的震惊与狂喜！
“是……是他！”
“昨天林心婉演唱会那个……那个神一样的男人！苏晨！”
这一声尖叫，像一枚被引爆的炸弹！
整个大厅，瞬间炸裂！
“我操！活的！真的是活的！”
“天哪！他怎么会来我们公司？难道是星海要进军娱乐圈了？”
“我的男神！比屏幕上还帅一万倍啊！这皮肤，这气质！”
“王主管这下踢到珠穆朗玛峰了吧？人家可是现在全网最火的顶流！她居然把人家当外卖员？”
舆论的风向，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惊天逆转。
刚才还充满鄙夷和嘲讽的眼神，此刻全都变成了狂热、震惊、好奇和兴奋。
王雅的脸色也在苏晨拉下口罩的那一刻变得刷白，继而涨成了猪肝色。
她不追星，但她不可能不看新闻。
她当然知道苏晨是谁，知道昨晚那场演唱会引发了何等恐怖的浪潮。
但……那又怎么样？
一个网红？
一个戏子而已！
这里是星海科技！是华夏的科技圣殿！不是你们娱乐圈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
强烈的嫉妒和优越感，让她脸上的鄙夷，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扭曲。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小网红啊！”王雅的语气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酸味和不屑，“怎么？来我们星海科技，是想找cEo拉投资，还是想蹭我们公司的热度？”
“我告诉你，苏晨是吧？你别以为你在网上有点名气，就能为所欲为！这里是星海，我们不看脸，只看实力！”
“赶紧滚！别逼我叫人把你轰出去，到时候被记者拍到，你的脸可就丢尽了！”
她这番话，充满了信息差带来的极致愚蠢与傲慢。
周围那些刚刚还在兴奋的年轻员工，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大姐，你哪来的勇气？梁静茹给你的吗？
而张副总在看到苏晨那张脸，听到王雅那番蠢话之后，他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已经浓烈到化为了实质！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扑过去捂住王雅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然而，一切都晚了。
苏晨，已经懒得再跟这群跳梁小丑废话了。
他掏出手机。
解锁。
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拨通了一个号码。
然后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只对着电话那头平静到令人发指地说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