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脚明明悬空离地，却以一种极其怪诞的姿态，“走”出了藏身的小巷，摇摇晃晃地“踱”到了人流密集的大街中央……
最后瘫倒在地。
如徐叙所说，老道的死太过离奇。
警局最终只能打破常规，上山去求助三才观。
而下山来查看情况的人，正是当年将徐叙领入道门的那位师父，如今已是须发皆白、皱纹深刻的老头。
听说老头仅仅是看了一眼那冰冷的尸体，甚至没有过多的触碰或繁琐的勘验。
便断言，老道身上的伤皆是由妖龙的利爪所致。
不过整个青城，却没有残留那龙妖的气息，想来已经远去。
于是老头走之前，又给警局留下了一些避妖的符咒，当即便表明，他会去追杀这残害人命的龙妖，让世人心安。
我听徐叙说完来龙去脉，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妖龙？”
“这世上……真有这东西的存在吗？”
“还是说你那师父，在故弄玄虚？”
鬼我见得多了，妖倒是还从来没见过。
三百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
我不免想起长宁死时盘旋在云层里的那条青龙。
以及我强行让我入梦的青龙。
都是同一条龙吗？
“既是我曾经那位师父的判断，”徐叙的语气显得异常笃定，带着对师门传承的信任，“想来出不了差错。”
“道士的业务广泛，上至捉鬼驱邪、超度亡魂，下至铲除那些为祸人间、隐匿于世的妖类。”
“只不过如今的世道，已经不再是从前妖鬼横行的时代。”
“许多开了灵智的妖物也懂得收敛害人的本性，反倒乐于隐匿身上的妖气，学着像寻常人一般，小心翼翼地混迹在人群之中过日子，图个安稳清静。”
他略作停顿，似乎在回忆。
“我当年在三才观修行时，也曾翻阅过祖师爷留下的手札，里面详尽记载了形形色色的捉妖事迹，五花八门的妖魔鬼怪都有描述。”
“不过我都是当故事听的……”
“妖龙生性残暴冷漠，视生灵如草芥，不过在其在修炼化龙的漫长岁月里，往往面临着至关重要的抉择。”
“一念成妖，嗜血凶戾；一念成神，泽被苍生，是妖是神，存乎一心。”
“那为什么……”我忍不住打断他，心中的疑惑更深。
“它只单单杀了老道一人？这般强大的存在，若真凶性大发，怎么会只取一人性命？这不合常理。”
徐叙闻言，脸上也浮现出一片茫然，无奈地耸了耸肩。
“也许是这老道曾经得罪过他？”
“我总觉得，这跟三百年前替岑家杀死那些前来烧杀掠夺的贼人的那条青龙，脱不了干系……”
我还是没敢说出那被青龙强行带入的梦境。
总之那种被这条青龙缠上的感觉，愈发浓烈。
“也说不定。”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当年的岑家肯定与那青龙有某种渊源，因此他才会现身于人前，杀死了那些贼人。”徐叙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像是报恩。”
“报恩？”我更加困惑。
“这就难办了，我父亲生前为人善良亲和，帮助的人可不少，没法溯源……”
“而我的记忆也未完全恢复，仅仅只能记得春日出门踏青救了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偷偷带回家。”
“待他伤势恢复了些便被父亲发现，将人给送出了岑府。”
“阿栖……似乎就是那人的转世，他中了离魂咒后无意间想起了那段过往。”我转头瞥向身旁的岑苍栖。
关于这些事情，我一直没想起来跟徐叙和银珠细说。
“我明明记得……那男子跟姑爷的长相并不相似……”银珠困惑的揉了揉脑袋，仿佛在质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差错。
“你也记不得我那新婚夫婿蒲柏之的模样。”我及时提醒。
由此可见，银珠的记忆是被人刻意篡改抹除过的。
“那姑爷这是……跟小姐续前缘来了。”银珠还是难以相信岑苍栖便是三百年前躺在马棚的男子。
可我在这根尾指骨失而复得后想起来的过往，骗不了人。
徐叙顿时陷入了沉思，仿佛是在消化这些消息。
良久后，他努着鼻子像条狗一样凑近岑苍栖身边仔细闻了闻。
“你狗啊？”银珠不免嗤笑一声。
徐叙没有为此而跳脚，反而认真的思索起来。
“他身上也没有妖气啊，”
“我虽然学艺不精，但这鬼和妖的气息还是能感觉到的。”
“你觉得阿栖是那条报恩的青龙？”我迟疑的瞥了徐叙一眼。
“嗯。”徐叙毫不掩饰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阿栖是极阴的特殊体质，身上有着我们琢磨不透的异常，而你在三百年前又曾对他施以援手。”
“很难不让人往这方面想……”
“他要是那条青龙，也不至于在玉山村的时候被邪祟掳走，任人宰割。”我举起岑苍栖的手，他的掌心还留着曾经被玄阳铁钉贯穿的伤痕。
尽管我心里也曾疑惑万分，岑苍栖有时给我的感觉陌生又冰冷，与梦里那条青龙极为相似。
可他又确确实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算了，”徐叙的声音打破短暂的沉寂，他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脑海中那些混乱的念头驱散。
“不管怎么样，只要那妖龙不冲着我们来就行。”
“他若真是来找岑家报恩的，你们日后总有相见的机会。”
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略显疲惫的脸。
随即拿出手机看了看。
“明天天气倒是不错……我决定，回去一趟。”
徐叙一提到那个家，他的神情就不由自主地绷紧，仿佛那不是什么港湾，而是踏入了一片无形的泥沼。
“那刚好，”我刻意让语调轻松上扬，试图冲淡空气中悄然凝聚的沉重，“我也能去凑凑热闹。”
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侧脸，我转开话题。
“既然老道那边的事算是了结了，今晚我得出去一趟，去那个正在开挖的考古现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