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黄竹梅决定辞职。
这消息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市委市政府机关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才三十出头，已是市政府办公厅资历最老的工业处处长，正是提拔在即的关键时刻——谁会想到、谁敢想象，她竟要在此时转身离开？
更让人瞠目的是，她要去的，是刚刚成立的招商银行原南分行，担任办公室主任。
黄竹梅第一个告知的，是分管她的女副市长。没想到这位向来稳重的女领导，竟毫不迟疑地表示了鼎力支持。
第二个她告诉的人，是汪鹏程。
汪鹏程得知后，心头一震，特意赶到原南市，约她在咖啡馆见面。包间的门一关，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竹梅，你在市政府办公厅整整五年处长，论资历、论能力、论年龄，哪一样不是顶尖？到县里当个副县长易如反掌，更不用说市政府现在还空着两个副秘书长的位置——明眼人都知道，非你莫属！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扔掉这个人人羡慕的‘金饭碗’？”
“我啊，还想劝你一起辞呢！”黄竹梅眼中闪着光，“你是注册会计师，银行审贷风控正缺你这样的人才。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招行闯一闯？”
“先不说我，我就问你，到底为什么？”
黄竹梅凝视着汪鹏程，眼神专注而坚定。她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鹏程，官场不适合我。我喜欢有挑战、能看见自己价值的工作。”
“为什么说不适合？”
“在我们原南这样的不发达地区，官场讲究的是圆融、是变通、是上下打点。我不愿把我所有的精力和智慧，都耗在琢磨人、应付关系上。县里那套，更复杂、更累心——你在乡镇当了四年书记，应该比我更懂。”
汪鹏程沉默了。是啊，在向阳县，他这个小小的科级干部，早已感到心力交瘁。
“招行是股份制银行，机制灵活，激励到位。只要你敢拼、有能力，就能干出一番事业！”
“那你图的是什么？”
“钱。”黄竹梅答得干脆利落，“办公室主任，年薪二十万。”
“二十万？！”汪鹏程倒吸一口气——他每个月到手还不到两千。
“这还不算绩效。只要我多拉些存款，年底分红远不止这个数。”
汪鹏程不由得心生羡慕。
“我的计划是，先做两年办公室主任，帮招行在原南站稳脚跟。之后，我就要转业务岗——进军信贷，靠本事吃饭。到那时，收入会更可观。”
“你哪来这样的底气和资源？”汪鹏程深知，干银行不仅靠能力，更要靠人脉。
黄竹梅莞尔一笑：
“你不是常说吗？‘世间总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你还说，人生所有的努力，总有一天会以某种方式回馈你。”
汪鹏程心头一暖——她竟一直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我在市政府办公厅这么多年，不是白待的。方方面面的人，我都接触过，尤其是原南本地的企业老板。昨天，我跟福安集团的向怀远向总说了我的去向，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汪鹏程对这位矿工出身、如今坐拥十一家子公司的企业家早有耳闻。
“向总说，招行原南分行挂牌第一天，他就第一个来开户，一次性存三个亿，三年定期——他说，这是给我捧场，也是给我撑脸面！”
“了不起……”汪鹏程原本想劝的话，此刻全都咽了回去。
“哪天我带你认识一下向大哥。对了，他和你一个属相，正好大你一轮。我看以你的性格和能力，他一定会欣赏你。”
“我……还是先等等吧。明年就要换届了，我还想再拼一把。”
“鹏程，我说句实在话，你别介意——你的性格，其实也不适合官场。”黄竹梅松开他的手，为他续上咖啡，语气诚恳而冷静：
“原南的官场是什么样子，你比我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现在市里、县里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人满为患。不是我泼你冷水，你得把期望值降一降。明年换届变数太大，我担心你到时候会失望。”
“我可是向阳县后备干部第一名。而且我有信心，明年投票，我绝对还是第一！”
“但愿如此吧。你加油，我支持你。”黄竹梅笑了笑，随即模仿起汪鹏程平时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样子，挥舞着拳头：
“不过万一你不愿干了，随时欢迎来找向大哥，或者来我们招行！跟我一起，甩开膀子干，挣大钱！”
汪鹏程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
两个月后，招商银行原南分行正式挂牌成立。
当晚，黄竹梅打来电话，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鹏程，你猜今天招行原南分行开业，光记在我名下的存款有多少？”
汪鹏程仿佛又看到了青干班上那个像小鸟一样活泼的文艺委员。
“多少？”他问，心里知道那绝不是个小数目。
“八个亿！”
“太厉害了！真该为你好好庆功！”汪鹏程由衷地说道。
“你来原南，我请你喝你最爱的茅台，管够！还有，这周六星光大道在行政中心有大型演出，我帮你和赵小华弄了两张票。听说有你最爱的于魁智、李胜素，唱《四郎探母》！”
每周必看《星光大道》，又痴迷于魁智和李胜素的汪鹏程，一听大喜过望。
知我者，黄竹梅！能得此妹，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