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灵,蕴化万兽。
其间有通玄悟道者,可蜕凡胎,成“兽主”之尊。
世人依其威能与源流,划为四等十二阶:甲、乙、丙、丁,每等分上、中、下三级。
兽主又为野生与豢养之分。
野生兽主:乃山川湖海间,灵兽自行吞吐日月,历经千百年岁,机缘巧合下开启灵智,凝聚本源而成。
如那遨游沾水的“魂鳐之主”,便是凭借悠久寿元苦修得道,位列丁下。
东南肆虐的滔天巨怪“海王类”,亦是此类,凶威赫赫,可达丙级。
此等兽主,桀骜难驯,全凭本性行事。
豢灵之道:区别于野生,此道乃人为干预,培育兽主。然其路艰险,成功者万中无一。
首先是寻得身负“通灵体”之人。
此体质天生亲近万灵,能窥见妖兽神魂本源,乃上天眷顾之才,可遇不可求。
其次是选兽:须深入大荒绝域、九幽险恶之地,捕捉那些身负远古血脉、拥有无限潜力的妖兽幼雏。
此举无异于虎口夺食,十死一生。
最后才是最漫长且艰辛的,需要通灵体与妖兽共生。
“通灵体”需与选定的妖兽幼雏订立灵魂契约,此后数十载乃至百年,二者性命相交,灵力互哺,共同成长。
直至灵胎圆满,方能孵化出世,成为与宿主心意相通的专属兽主。
此过程若有半分差池,则人兽皆亡。
听到“兽主”丢失,大帐内空气骤然凝固,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巴特尔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瞒周大使,我火罗巫师虽最善豢养此物,但通灵体万中无一,成功者百不存一。不知贵友丢失的,究竟是哪一等哪一级?”
周平迎着众人目光,缓缓吐出几个字:“丁上级,‘玄荒灾蝰’。”
“玄荒灾蝰”五字一出,连始终从容的五皇子常珂都瞳孔猛缩,指节不自觉地在案几上扣紧。
巴特尔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周大使,你那位朋友现在何处?兽主离主,极易狂性大发。若真是丁上级的‘玄荒灾蝰’作乱,恐生大变!”
周平神色凝重地摇头:“他正是预见到此事,才让我火速前来示警,请亲王与殿下早做防备。
而他自己……已只身前往‘落魂林’,去寻找炼制 ‘缚灵散’ 的关键材料 ‘镇魂花’ 了。”
“但是最让我担心的是……这兽主万一不是丢了呢?”帐内的空气因周平这句话再度绷紧。
“不是丢了?”巴特尔声线陡然下沉,“你的意思是……被窃走了?”
周平目光扫过帐内诸人,最终若有若无地在五皇子方向一瞥:
“不排除这个可能。既有阿萨什的杀手现身,难保她没有同伙,或是身负其他隐秘任务。这才是最令人不安之处。”
他言语间再次试探地望向常珂,然而五皇子依旧神色泰然,眉宇间不见半分波澜。
巴特尔当机立断:“若真如此,公主殿下绝不能在此久留,应即刻启程,远离这是非之地!”
周平颔首:“正合我意。恳请亲王阁下派兵护送,直至队伍安全抵达王城。只是不知……”
他话音一转,与巴特尔一同看向常珂:“五殿下意下如何?”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汇聚于常珂一身。
他从容拂袖,声调平稳:“此事关乎两国邦交,公主安危至上,自当尽快启程。只是连日奔波,公主难免疲乏,此事还需与她妥善商议。”
巴特尔深以为然:“殿下考虑周全,确应禀明公主。”
常珂顺势看向周平,唇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周大人,你既是和亲大使,深得父皇信任,又与公主相熟。这向公主说明情由、劝她启程的重任,看来非你莫属了。”
周平闻言一怔,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拱手:“臣……领命。”
领下这苦差事,周平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他刚退出大帐,脑海里就响起了二狗懒洋洋的嗓音:
“喂,大狗,你真要去跟那个小祖宗说这个?怕不是要被她把脑袋骂歪哦。”
周平在心里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
“嘿嘿,”二狗的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办法没有,不过嘛……老子可以帮你预演一下,免得你等会儿死得太难看。”
不等周平反对,二狗立刻在他脑子里切换成一副娇蛮尖细的腔调,活脱脱就是七公主本人:
“哟——!这不是周大忙人吗?外面天大地大,还没野够本呐?舍得回来啦?”
周平嘴角抽搐,无奈在脑中回应:“臣不敢。殿下,前方恐有变故,为安全计,需即刻……”
“安全?哼!”二狗模仿的公主语气陡然拔高,直接打断,“本公主看最不安全的就是你!
让你当个斥候,你能把自己当没了;让你当个大使,你能弄出个阿萨什的杀手!现在又来说有人丢了兽主,本宫有危险?周平,你是不是专门来克本公主的?”
周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殿下明鉴,此事千真万确,亲王与五殿下均可作证……”
“少拿我哥哥和那个蛮族亲王压我!”二狗模仿的公主音量更高了。
“说!是不是你嫌路上无聊,故意编个‘玄荒灾蝰’来吓唬本公主,想看本公主花容失色的样子?”
周平内心一阵无力:“臣万万不敢!那兽主凶戾异常,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哦——本公主明白了。”二狗模仿的声调忽然变得狡黠起来,故意拖得长长的。
“你绕这么大圈子,说这么多危言耸听的话……”她顿了顿,仿佛给出致命一击。
“该不会是想求本公主开恩,快点启程,你好回京城约我那长公主姐姐是不是?”
“……”周平彻底噎住,感觉脸上有点发烫,脑子里一片空白,竟半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哈哈哈!”二狗恢复本音,爆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瞧你这点出息!这就哑巴啦?到时候公主真这么问,你是不是就直接跪啦?哎哟喂,笑死老子了!”
周平被吵得脑仁疼,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份已经预感到的尴尬,咬着牙回道:
“闭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二狗的声音带着疑惑:“可是我有一点想不通,刚才在王帐里,你干嘛老是偷偷瞄那个五皇子?你怀疑是他要杀你?”
周平沉吟片刻:“直觉。虽然没证据,但可能性很大。西山党都是他的嫡系,而我明摆着是沐阳公主的人。
而且自从夏侯戾的古墓出来后,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处处都在提防。”
“废话!”二狗嗤笑,“你在墓里三番两次违抗他的军令,换做你是主帅,你能忍?”
“那必定忍不了。”周平老实承认。
“那除了他,你还怀疑谁?”
周平皱眉思索,突然脸色一变:“还有一个人。”
“谁?”
“杜明远。”
“杜明远是谁?”二狗的声音充满茫然。
周平一愣:“你不知道杜明远?”
“我该知道吗?”二狗理直气壮。
“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事?”周平发起了灵魂拷问。
“比如你尿床到几岁这种事,我就不知道。”二狗据理力争。
周平被噎得说不出话,突然一拍额头:“想起来了!那是在东南剿灭海妖后,你沉睡过一段时间。就是那时候的事——我被杜明远追杀,死了一回,还去了趟阴间。”
“这么刺激?”二狗顿时来了兴致,“那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快展开说说!”
周平想起是在阴间得知的二狗真实身份,连忙打马虎眼:“这个……说来话长。公主行帐到了,有空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