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在身后合拢,将陆辰宇和那个可疑的身影一同隔绝在外。林溪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知是因为陆辰宇最后那句沉重的嘱托,还是因为那个隐入黑暗的窥视者。
周铭的话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他的‘不认可’,本身就是最大的压力。这种压力,会通过各种方式,折射到少爷身上,也会……间接影响到您。”
原来,连他们在宿舍楼下的分别,都可能被人监视着,成为评估陆辰宇是否“听话”的指标。这种无处不在的窒息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姜芷晴和秦悦看出她脸色不对,关切地询问,她却只是摇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一夜,她失眠了。窗外渐渐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也敲打在她纷乱的心上。陆辰宇疲惫的双眼、那句“红颜祸水”的议论、黑暗中窥探的镜头……交织成一幅令人绝望的图景。
第二天是周六,雨下得更大了,天地间一片灰蒙蒙。林溪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她拿起手机,看到宋致远在凌晨发来的一条信息:
【林溪,如果方便,劝劝辰宇。他昨晚在研讨室通宵,凌晨胃病犯了,吃了药才缓过来。项目遇到大问题,服务器和美术都……唉。他不想让你担心,但这样硬撑下去不行。】
胃病犯了……
林溪的心瞬间揪紧。她立刻拨通陆辰宇的电话,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再也坐不住,抓起雨伞就冲出了宿舍。她要去研讨室找他,无论如何,她不能再看着他一个人硬撑。
雨水冰冷,打湿了她的裤脚和鞋面,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快步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到他,告诉他,她不怕压力,她可以和他一起承担。
就在她快要走到图书馆时,路过学校那家消费不菲、环境幽静的“蓝湾”咖啡馆。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落地玻璃窗,她无意中瞥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陆辰宇。
他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灰色卫衣,侧脸对着窗外,看不清表情。
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质感高级的米白色套装,长发优雅地挽起,妆容精致,举止得体。她正微笑着对陆辰宇说着什么,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姿态从容而自信。
陆辰宇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望着窗外的雨幕,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桌上的手机。
这一幕,像一把冰冷的尖刀,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林溪的心脏。
周铭的话如同魔鬼的低语,再次响起:“……妥善处理掉那些不必要的私人关系和……牵扯。”
所以,这就是他“处理”的方式吗?在她为他担心、为他痛苦、冒雨前来找他的时候,他却在这里,和另一个看起来与他“门当户对”的女子,在雨声潺潺的咖啡馆里“偶遇”?
原来,他所谓的“硬撑”,也包括这种形式的“应酬”?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背叛的刺痛感,瞬间淹没了她。原来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自我怀疑,在他这里,或许早已有了另一种答案。他正在走向那条“正确”的轨道,而她,成了那个需要被“处理”掉的,不必要的牵扯。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地上溅开冰冷的水花。林溪站在原地,浑身冰凉,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看着咖啡馆里那幅看似和谐的画面,只觉得无比刺眼。
她没有再向前走,去研讨室的路仿佛失去了所有意义。
她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那扇明亮的玻璃窗,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漫无目的地走入滂沱大雨中。
雨伞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瞬间被雨水浸透。冰冷的雨水毫无遮挡地打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刺骨的寒冷,却比不上她心中万分之一。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眼泪混着雨水肆意流淌,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原来,星空下的承诺,在现实的暴雨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原来,她所以为的并肩作战,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拿出手机,屏幕被雨水打湿,模糊不清。她颤抖着手指,点开与陆辰宇的聊天界面。那条他让她等他的信息还停留在那里。
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缓缓敲下了几个字,又逐字删除。再敲,再删。
最终,她只发出了一条简短到极致的信息:
【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吧。】
没有质问,没有抱怨,甚至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她怕听到那个她无法承受的答案。
点击发送。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手机屏幕因为进水,闪烁了几下,骤然变黑,自动关机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与她彻底隔绝。
而在咖啡馆里,陆辰宇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父亲安排的、世交家的女儿。他所有的思绪都在如何解决服务器和如何向林溪解释最近的冷落上。当他终于找了个借口离开,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想看看林溪有没有回复他早上的问候时,映入眼帘的,却是那条冰冷的、要求“冷静”的信息。
他瞳孔骤缩,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不顾身后女子错愕的目光,直接冲出了咖啡馆,一头扎进瓢泼大雨中,疯狂地拨打林溪的电话。
回应他的,只有一遍遍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