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站在地心入口前，工装裤上全是凝固的岩浆。
就是这里？
他身后跟着七个人——的机械臂上缠着白布，是莉莉丝亲手包扎的；艾莉娜拆掉了Ω熔炉核心，现在胸口嵌着块普通石头，上面刻着人事主管；还有五个自由之火的战士，脖颈上的神性碎片已经暗淡，成了纯粹的装饰。
最后防线。艾莉娜调出全息图，地壳到这里已经薄得像鸡蛋壳，再往下，就是地球的本体。
周凡没看图纸，只是蹲下身，用手摸索地面的裂缝。裂缝里渗出蓝色的光，像血管，像神经，像记忆的触须。他的手指刚触碰，一股精神冲击就灌进脑海——
他看见了第一个钻探者。
那是旧时代的矿工，带着防毒面具，用激光钻头打穿了地壳。钻头触及地心的瞬间，他疯了，不是因为辐射，是因为下面有东西在看他。
所有人，封闭五感。周凡起身，摘下自己的吊坠——那枚共生麦粒，烬，你带队留守。我和艾莉娜下去。
凭什么？机械臂战士往前一步，我们跟着你，不是为了在门口当保安。
因为下面没有战斗，周凡看向他，瞳孔是纯粹的黑色，没有漩涡，没有星云，只有面试。
面试？
艾莉娜帮他解释，一百零八个文明在排队，等着周cEo允许它们活着。你们下去，会被当成插队，当场销户。
战士还想说什么，周凡已经跳进了裂缝。
没有降落伞，没有绳索，没有动力装甲。他就这么掉下去，像三年前从矿场悬崖上摔下去一样，但这次，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因为下面，是家。
艾莉娜紧随其后，殖装装甲全开，不是为了防御，是为了减重。她不想砸穿地心时，动静太大，惊动那些正在苏醒的东西。
坠落持续了三分钟，三维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他们不是在，是在溶解，像糖掉进水里，消失，然后重组。
重组完成的瞬间，周凡踩到了液体。
不是岩浆，不是海水，是辐射能量——浓缩到液态的Ω粒子，像水银般流动，每滴都重若千钧。
这就是地心辐射海。
海面没有边，上下左右都是粘稠的光。精神物质在这里没有界限，周凡的脚陷进去，他到海面下有一万张嘴在舔他的鞋底。
【警告：混沌本体浓度，99.9%】
【星穹霸体自动启动】
周凡的皮肤瞬间晶化，但这次不是白色，是混沌色——各种颜色混在一起，又好像什么颜色都没有。那是地球本体给他的允许，允许他在绝对混沌里，保持自我。
艾莉娜就没那么幸运。她的殖装装甲在接触辐射海的瞬间，就开始软化，像蜡遇见火，金属流下泪来。她咬牙，硬撑，但头盔下的脸已经开始透明。
她看见了幻觉。
她看见自己还在荒坂总部，穿着定制的白西装，胸口是Ω熔炉核心，手下佣兵无数。她坐在高背椅上，对着全息沙盘上的地球，说：这片，归我。
然后沙盘活了，地球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下面。她听见地球说：孩子，我的背，不是给你踩的。
周凡！她尖叫，它在和我说话！
周凡没回头，他的星云瞳孔已经收缩成针尖，盯着辐射海深处。那里，有东西在游。
不是生物，是概念。一团由和揉在一起的存在，像打结的毛线球，每根线都是一段被清洗的文明，每个结都是一个错误。
鲲种在胸腔里跳动，不是警惕，是渴望。它想吃掉那团毛线球，解开所有结，把错误都变成养分。
但周凡按住了它。
别急，他低声说，面试还没开始。
他迈出第一步，踩进辐射海。液态能量淹没脚踝，没有灼烧感，只有记忆——他F级评定那天，被一脚踹进矿坑的记忆；他第一次吞噬畸变兽，尝到力量的记忆；他抱着莉莉丝，听她心跳的记忆。
所有记忆被翻出来，像旧衣服，被混沌本体试穿。
它在试，哪个记忆最合适当容器。
艾莉娜的幻觉更严重了。她看见自己怀孕了，孩子在肚子里不是胎儿，是Ω引擎，生下来就能扭曲空间。她听见孩子在哭，哭声中说的是：妈妈，我想当神。
她疯了，举起机械臂，对准自己的腹部：不许当！不许！
周凡反手一巴掌，抽在她头盔上。殖装装甲碎裂，她暴露在外，直接接触辐射海。那些液态能量钻进她的口鼻，她瞬间窒息。
但窒息中，她清醒了。
她看见周凡的星穹霸体在融化，不是被腐蚀，是主动溶解。他在用自己的身体，喂养这片海。
你干什么！她嘶吼。
面试。周凡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声，一百零八个文明，想活，就得先吃饱。
吃饱的，不是它们。
是这片海。
辐射海在周凡的喂养下，开始平静。翻涌的能量变得温顺，像被驯服的野兽。海面下，那团毛线球般的混沌本体，缓缓上浮。
它没有脸，但周凡到，它在看他。
不是审视，是好奇。
好奇这个F级废料，怎么敢用自己的错误，喂饱它百亿年的饥饿。
周凡的【星穹霸体】已经溶解到胸口，鲲种印记暴露在外。印记里的混沌色纹路，在海水的倒映下，和混沌本体同步了。
两者都在呼吸，一个吸气，一个呼气。
艾莉娜突然懂了。
这不是面试，是交接。周凡要把地球本体的权限，移交给这片海。因为地球本体累了，想退休，想种麦子，想不当神。
而辐射海，是新员工。
你疯了吗？艾莉娜爬过来，抓住他的腿，它会吞噬一切的！
它不会的。周凡低头，眼神平静，因为我跟它签了合同。
什么合同？
一天三顿饭，不许挑食。
辐射海听见这句话，整个海面凝固了。
然后，它笑了。
不是声音，是波动。波动钻进周凡的鲲种印记，钻进艾莉娜的意识海，钻进地表上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的念头里。
它在说：
成交。
海面裂开，混沌本体浮现。它没有实体，就是一团活着的规则，上面浮现出无数行字，都是周凡刚说过的鲸落法则。
它选择了执行。
但不是执行清洗，是执行允许。
周凡的星穹霸体彻底溶解，他变回了人，赤裸地泡在辐射海里，像胎儿在羊水里。他伸出手，触碰混沌本体。
鲲种印记最后一丝混沌色褪去，变成纯白。
像白莲，像麦穗，像莉莉丝的眼睛。
【权限移交完成】
【混沌本体更名：允许之海】
【周凡，你的面试，通过了】
【现在，你是面试官】
海面下，一百零八个文明的轮廓，在排队等着他。
周凡转身，对艾莉娜说：上去，告诉莉莉丝，海洋部门，成立了。
部门主管是谁？
周凡没回答，只是沉入海里，沉向那一百零八个等待被允许的文明。
他的声音从海水中传来，带着人的温度：
是我们。
（第193章完）
周凡以一天三顿饭的合同，将地球本体权限移交给混沌本体重构成的允许之海，自己变回凡人，成为面试官。这意味着他彻底废除了监察者体系，将选择权下放给每个文明本身。但代价是，他的肉体失去星穹霸体保护，赤裸泡在辐射海里，随时可能溶解。而一百零八个文明的排队，不是请求，是试探——试探这个F级废料出身的面试官，敢不敢真的允许一个想毁灭地球的文明活着。艾莉娜回到地面，会将海洋部门成立的消息带给莉莉丝，但莉莉丝的回复，恐怕是：他忘了，海洋部门的主管，也得打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