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监察者那由法理构成的脸上。
“你……”
监察者那恒古不变的冰冷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名为“愤怒”的波动。
他的权限，被绕过了。
他引以为傲的规则，被对方用一种更底层的，更蛮横的“规则”给无视了。
这对于一个将“秩序”奉为圭臬的存在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奇耻大辱。
“杨辰！你这是在破坏规则！你这是在挑战整个混沌市场的基石！”监察者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杨辰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在乎，“我只是在给我的员工发福利而已。怎么，你们‘混监会’，连老板给员工发奖金都要管？你们的规矩，是用来促进市场繁荣的，还是用来阻碍公司发展的？”
“一套僵化的，不懂得变通的规则，本身就是对市场最大的不公！”
杨辰的话，如同一把尖刀，直刺监察者的核心逻辑。
监察者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如果他强行干预，动用更高级的权限来制裁杨辰，那无疑就坐实了杨辰口中“僵化”、“阻碍发展”的指控，这会动摇“混监会”在混沌市场中“公正裁判”的形象。
可如果他就此罢手，那他的权威，将荡然无存。这个“上市辅导”，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渴望上市的创业者。
而是一个，试图将自己那套“歪理邪说”，变成混沌市场新规则的，野心家！
他必须找到杨辰的弱点，一个真正的，无法辩驳的，足以一击致命的弱点！
监察者的身体，化作亿万道数据流，瞬间融入了洪荒世界的天道网络之中。他要亲自，对这个世界的底层代码，进行一次最彻底的，最深入的审计。
他要找到那个，隐藏在繁荣表象之下的，致命的“bUG”。
圣人们的狂欢，还在继续。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劳动最光荣”的真谛。
贡献点，这个由杨辰创造出来的全新概念，已经取代了“功德”、“气运”，成为了洪荒世界唯一的硬通货。
你可以用它，在集团内部的商城里，兑换到先天灵宝的使用权，可以购买到老子亲手炼制的九转金丹，甚至，可以预约圣人的一对一讲道。
整个洪荒的修炼体系，被彻底颠覆了。
从过去的“看跟脚，看气运，看缘法”，变成了一套清晰的，明码标价的“打工升级”模式。
想变强吗？
去干活，去赚KpI，去为集团创造价值！
就连那些最底层的，刚刚化形的小妖，眼中都闪烁着名为“奋斗”的光芒。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哪怕只是在昆仑山的流水线上拧一颗螺丝，只要攒够了贡献点，他们也有机会，买到一片“悟道茶树”的茶叶。
阶级，在某种程度上，被打破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赤裸，也更加公平的，“贡献点”阶级。
杨辰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这，就是他想要的洪荒。
一个充满了活力，充满了欲望，所有生灵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而疯狂“内卷”的，超级战争机器。
就在这时，监察者的身影，重新在杨辰面前凝聚。
他的身上，不再有愤怒，只有一种发现猎物破绽后的，冰冷的，绝对的自信。
“杨辰，我找到你的‘死穴’了。”
监察者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金鳌岛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正在跟通天教主炫耀自己工资条的多宝道人，动作一僵。
刚刚出关，准备用新到账的贡献点去采购一批“混沌神铁”的元始天尊，也停下了脚步。
所有圣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哦？”杨辰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你的整个洪-荒天道集团，你的商业模式，你的贡献点体系，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洪荒世界的存在与延续。”监察者缓缓说道。
“没错。”杨辰点头。
“但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次品’。”
监察者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
“它的底层运行逻辑中，存在一个致命的，无法修复的bUG。一个名为‘量劫’的，周期性自毁程序。”
“每隔一段时间，这个世界就会因为内部因果业力的累积，而触发一次大清算。生灵涂炭，大道崩坏，一切都重归混沌。”
“你，杨辰，虽然用你那套‘债务转移’的手段，暂时压制了最近的一次‘量劫’。但你只是把这个炸弹，抱在了自己怀里。你没有拆除它，甚至，你让它的威力，变得更大了。”
“一个随时可能自爆的世界，一个根基建立在火山口上的集团，你告诉我，它有什么资格上市？它有什么资格，去面对混沌海的亿万投资者？”
监察者的话，字字诛心。
他将洪荒最大的秘密，也是所有圣人心中最深的恐惧，血淋淋地，揭露了出来。
紫霄宫内，道祖鸿钧那模糊的身影，似乎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是啊，量劫。
这才是悬在洪荒头顶，最锋利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杨辰之前所有的操作，所有的胜利，在这把剑面前，都显得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根据《上市主体持续经营能力评估准则》第一条，任何存在‘可预见的，将导致颠覆性经营中断的系统性风险’的主体，都将被一票否决。”
监察者的目光，如同两柄审判之剑，刺向杨辰。
“现在，你必须，向所有潜在的投资者，以及你的员工，披露这个‘系统性崩溃风险’。”
“我倒要看看，当他们知道，自己所奋斗的一切，自己赚取的每一个贡献点，都可能在下一秒，随着世界的毁灭而化为乌有时，他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感恩戴德。”
这，是绝杀。
监察者终于找到了，可以彻底击溃杨辰，击溃整个洪荒信心的，那个唯一的“真相”。
他等着看杨辰的表情，等着看他惊慌失措，等着看他百般抵赖，等着看整个洪荒的信仰，瞬间崩塌。
然而，杨辰的反应，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杨辰没有惊慌，也没有愤怒。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很灿烂，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监察者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杨辰缓缓开口。
“为什么一个存在如此致命bUG的世界，不仅没有被混沌市场淘汰，反而诞生了六位圣人，诞生了道祖，甚至，还能引来你们‘混监会’的关注？”
监察者一愣。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杨辰的眼神，陡然变得深邃，仿佛洞穿了万古时空。
“‘量劫’，它不是bUG。”
“它，是本公司，计划在每个财年结束后，面向全体股东与市场，隆重推出的一款，旨在淘汰落后产能、加速资产重组、强制进行市场洗牌与利润分红的……”
“……颠覆性的，周期性，金融产品。”
“我们，称之为——”
杨辰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回荡在每一个生灵的脑海中。
“——‘末日期权’！”
“什么？！”监察者那由纯粹逻辑构成的思维核心，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第一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末日……是金融产品？
自毁程序……是强制分红？
这……这他妈的，是什么歪理？！
“你想想看。”杨辰掰着手指，开始给他“科普”，“每当一个时代走向终结，业力积累到顶点，就是‘末日期权’的行权日。”
“在这一天，所有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落后资产’，都将被强制清盘。所有浑水摸鱼的‘不良负债’，都将被彻底销账。”
“而那些在量劫中，幸存下来的‘优质资产’，将瓜分整个市场，完成一次史无前例的财富再分配！”
“风险？当然有！而且是天大的风险！但是，收益呢？收益，也是无限的！”
“这，才是宇宙间最刺激，最公平，也最能体现‘价值投资’真谛的，终极游戏！”
“你现在，还觉得，它是bUG吗？”杨辰看着已经彻底呆滞的监察者，脸上的笑容，愈发玩味。
“不，我的朋友。”
“它不是bUG，它是我司最核心的，最具吸引力的，主打产品！”
监察者的大脑，彻底崩溃了。
他那由亿万法条构成的世界观，在杨辰这套“将末日包装成期货”的惊天理论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看着杨辰，就像看着一个，来自更高维度，完全无法理解的，恐怖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