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体后方,气氛凝重而急促。
零跪在上杉越身边,动作麻利地撕开他被龙鳞反噬和能量冲击撕裂的衣物,露出下面触目惊心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有些则呈现出不正常的焦黑色,仿佛被来自内部的力量灼烧过。她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动,如同最精密的外科医生,快速清理着创口,撒上卡塞尔学院特效的止血粉和抗腐蚀药剂,并用绷带进行紧急包扎。
她的手法专业而高效,显然受过极其严苛的战地医疗训练。
做完这些,她没有停顿,从随身携带的微型医疗包里取出一支特制的肾上腺素针剂,毫不犹豫地扎进了上杉越颈侧的静脉,将药液缓缓推入。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几秒钟后,上杉越那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心跳,似乎变得有力了一些,虽然依旧缓慢,但至少不再是随时可能停止的状态。他那灰败如纸的脸色,也略微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
皇的血统,在此刻展现出了其顽强的生命力。如同被野火烧过的草原,只要留下一丝根茎,就有着再度萌发的可能。
昂热一直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直到看到上杉越的生命体征稍微稳定,才缓缓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他挪到上杉越身边,看着老友那紧闭双眼、布满深刻皱纹却难掩昔日俊朗轮廓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骄傲了一辈子,也逃避了一辈子的老混蛋,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回到了这片他曾经抛弃的土地上。
“撑住……老咸鱼……” 昂热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别就这么……死了……你还没……见过你那两个儿子呢……”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希冀和鼓励,说出了“儿子”这两个字。
就在“儿子”这个词脱口而出的瞬间——
上杉越那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他那紧闭的眼皮也开始剧烈地跳动,仿佛在抵抗着沉重的黑暗,想要挣扎着醒来。
凯撒、楚子航和零都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立刻围拢过来。
终于,在几人紧张的注视下,上杉越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那双曾经锐利如鹰、后来饱经沧桑的眼睛,此刻浑浊而黯淡,充满了极度的疲惫,但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丝执拗的、不肯熄灭的微光。
他的视线涣散,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聚焦在近在咫尺的昂热脸上。
他的嘴唇干裂,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如同气流摩擦般的声音。
“昂……热……”
“我在。” 昂热立刻俯下身,将耳朵凑近。
“……沈……炼……” 上杉越断断续续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昂热一愣。沈炼?这件事怎么会和沈炼扯上关系?
“……他……找到我……” 上杉越的呼吸急促了一些,仿佛回忆起那段对话耗费了他巨大的精力,“他说……会……保住……我的……两个……儿子……”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昂热,里面充满了最后的不甘和……一丝寄托。
“……让他……说话……算话……” 他几乎是用尽最后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不然……帮我……教训……他……”
昂热瞬间明白了。
原来上杉越的出现,并非完全的偶然或者一时的血性。是沈炼!那个神秘莫测、拥有轮回眼的小子,不知用什么方法找到了隐居几十年的上杉越,并且对他做出了承诺——会保住源稚生和源稚女的性命!
正是这个承诺,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者说,是给了这个心灰意冷的老人最后一丝重返战场的理由和勇气。他不是为了蛇岐八家,不是为了正义,甚至不完全是为了赎罪。他只是,作为一个从未尽过责任的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要抓住那渺茫的、能保住自己孩子性命的机会!
这个沈炼……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他到底在布局什么?
昂热心中念头飞转,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他紧紧握住上杉越那冰冷而粗糙的手,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放心。”
“沈炼那小子……虽然来历古怪,行事莫测……”
“但他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我以卡塞尔学院的名义向你保证。”
这句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上杉越眼中那最后一丝执拗和不甘,在听到昂热的保证后,如同风中残烛般,缓缓地、安心地……熄灭了。
他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那强行提起的最后一点精神也涣散开去。眼皮无力地垂下,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
但这一次,他的表情不再痛苦和挣扎,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释然的姿态。仿佛一个背负了千斤重担数十年的旅人,终于将最重要的嘱托,交给了值得信任的人,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
掩体后方陷入了沉默。
只有远处零星传来的尸守嘶吼,以及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凯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沈炼……他竟然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接触了上杉越,并且做出了如此关键的承诺?他到底想干什么?
零默默整理着医疗包,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也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昂热缓缓松开上杉越的手,替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毯子角,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却带着一种难得的温和。
他抬起头,望向红井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
沈炼……你小子,可千万别让我这老家伙,失信于人啊……
红井深处的最终舞台,此刻,想必已经聚集了所有该到场的角色。
而承诺的重量,需要有人去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