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旖旎，最初的生涩和紧张过后，是最终沉沦的炽热。
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南宫珏贪婪地汲取着那份短暂而真实的温暖。
怜舟沅宁则异常耐心，甚至称得上温柔，她引导着他，回应着他。
夜深人静时，南宫珏累极睡去，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不知是痛的，还是别的什么。
怜舟沅宁却是一夜无眠，他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毫无防备的睡颜，脑子里思绪翻涌。
他本不该属于这里。
这里的阴谋算计、尊卑规矩，几乎磨灭了他身上所有的光彩。放他走，是对的。
江湖之大，比之凤伶宫墙，更能让南宫珏逍遥自在。
天色微明时，南宫珏醒了过来。身体的不适和空气中残留的暧昧气息提醒着他昨夜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他侧过头，发现怜舟沅宁早已起身，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已穿戴整齐，与昨夜的那般温柔判若两人。
那一刻，巨大的失落和清醒瞬间淹没了他。梦，该醒了。
“陛下……”他的语气极尽小心翼翼与试探。
“朕会安排下去。”怜舟沅宁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五日之后，汇珍苑会意外走水。届时，会有一具焦尸替代你。之后，你会以新的身份离开皇宫，永远忘记南宫珏这个人。”
南宫珏系衣带的手顿住了，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钝痛蔓延开来。他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是。谢陛下……成全。”
“出去之后，好自为之。”怜舟沅宁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他低垂的头顶上，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叹息，“朕赐你令牌和银钱，足够你余生富足。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陛下放心，臣侍……不，草民别的本事没有，赚钱的本事还是有的。定不会辜负陛下这番……‘厚赏’。”南宫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又是许久的沉默，他终于再次开口，贪婪地问了一句，“日后……陛下还会记得我吗？”
他脸上仍挂着笑，可这笑意是那般勉强维系。
怜舟沅宁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要走。
“会的，朕会记得你的经商手段，记得你的聪慧敏锐。”
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南宫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冰冷的脚踏上，将脸埋入手掌之中，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几日后
—镜宸宫—
沈复正在镜宸宫正殿内翻阅医案记录，想要多找出些蛛丝马迹。
他了解陛下，陛下并非偏私之人，如此态度，反而让他觉得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静檀，你去库房里取些昭儿百日时，沈家送来的玉器，给二皇女送过去。”他吩咐完，又低声道，“顺道问问曾经伺候过林衡侍的宫人，小主孕中吃过哪些东西？”
“是，奴才遵旨。”
正说着话，便听宫人来禀，陈承卿来了。
“凤君安好。”陈清策脸色依旧苍白，声音也带着惯有的虚弱，眼神倒是极清亮的。
“陈承卿怎么来了？你身子不好，这几日天还冷着，该好生静养才是。”沈复放下手中卷册，温和道。
“躺久了也闷得慌，许久未见小皇女了，心里惦着，想来看看皇女。”他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臣侍这副身子，自是无福生养，能偶尔看看小殿下们，心中也能有些慰藉。”
说话间，他目光似无意地扫过沈复案几上摊开的医案和几张零散的笔录。
“昭儿用了小食睡下了，不过已经好一会儿了，你且等等。”沈复叹了口气，轻轻笑道，“本君这几日心中一直惦着林衡侍的事儿，到底是那样年轻的一条命……”
陈清策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偶尔咳嗽几声，像是不经意间提了一嘴，“凤君心细如发，臣侍佩服。只是……臣侍自幼多病，常听闻有些药材，单用无碍，甚至有益，但若与另一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东西相遇，却可能生出意想不到的……毒性。”
他抬起眼，那双过于清澈的眸子看向沈复：“譬如，某些安神的香料，若遇上了活血化瘀的猛药，性质便可能大变。又或者，一些孕妇常服的温补之物，若是与极寒性的食材同用，日积月累，亦能损及母体根本……”
陈清策的话简直一语惊醒梦中人。
安神香料……活血猛药……温补之物……极寒食材……
沈复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回案前，几乎是有些急切地重新翻看那些医案记录和宫人的口供笔录。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关于林衡侍孕期饮食和日常用度的记载上。
是了！他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
林衡侍孕期，张睿媛确实常送点心羹汤，太医记录也曾提及林衡侍时有轻微不适，但查来查去，那些食物本身并无问题，只是太医院送去的补药和那些点心吃食若合在一起，便对有孕之人身体损伤极大。
此外，香水虽是南宫珏所制，可是孙柔侍深谙制香之道，若只是在香水里添一点点不改变香水味道的料子，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孙柔侍……孙柔侍不久前曾因“月信不调”向太医署求过几味活血通经的药材，其中有一味“红茴香”，药性猛烈，孕妇绝对禁忌。
张睿媛与孙柔侍两人各怀鬼胎，一个为的是耗空林衡侍的身子，一个为着要他腹中皇女的性命，实在是……好阴毒的手段。
可是为何？林衡侍机灵，也是温吞的性子，与两人关系都还算不错。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慌乱脚步声和喧哗声！
“凤君！不好了！走水了！汇珍苑……汇珍苑走水了！火势极大，南宫……南宫侍君他……他还在里面没出来啊!”
“什么？”沈复猛地站起身，案上的茶盏被带翻在地，摔得粉碎。
陈清策也惊得捂住了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快，镜宸宫上下都去汇珍苑帮着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