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握着那颗生锈的轴承滚珠，水已经漫到胸口。铁皮猪在前面缓缓游动，背上金属舱还在微微震动，雷球的余电时不时窜出一点火花。他左肩疼得厉害，抬都抬不起来，只能靠右手扒着猪背往前挪。
远处江面拐弯处，蹄声越来越近。
饭桶从废墟方向冲了出来，浑身泥浆，獠牙上还挂着半截电线。它没看江无涯，也没听指令，四蹄一蹬，直接跃向空中。
三架新型轰炸机正贴着江面低飞，蓝光在炮口闪烁。它们的目标是净水塔，必须在下一波酸雨前摧毁供水系统。
饭桶撞了上去。
第一架战机被獠牙贯穿油箱，燃油喷了一空，火光瞬间炸开。饭桶借力翻身，在空中转了个身，头槌狠狠砸进第二架机腹。金属扭曲的声音刺耳响起，机翼断裂，整架飞机打着旋儿坠入江中。
第三架试图拉升逃逸，饭桶腾空追击，用脑袋顶穿驾驶舱。飞行员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甩进了江水里。
三团火球接连升空，照亮了整个河面。
江无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周慕白站在残破的指挥塔上，抬起一只手。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就像只是掸了下袖子。
饭桶在空中猛地一震，后背突然炸开一片血花。脂肪层撕裂，鲜血混着组织碎片洒向江面。它的身体失去平衡，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直直坠落。
“饭桶！”
江无涯跳下铁皮猪，扑向落水点。他不会游泳，一脚踩空，整个人栽进深水。冰冷的江水灌进口鼻，他拼命挣扎，终于摸到了饭桶浮起的身体。
他用尽力气把猪头拖上浅滩，自己也爬了上去，趴在地上咳出一口水。
饭桶躺在岸边，呼吸微弱，眼睛半闭。背部伤口深可见骨，血还在往外涌。江无涯扯下腰间的塑料袋，撕成条绑住伤口，可血很快浸透了。
他想起什么，伸手探向饭桶腹部。
那里有个天然的脂肪囊，像储物袋一样鼓胀着。以前饭桶总不肯吃高能饲料，说吃了脂肪会不稳定。江无涯当时以为它是挑食，现在才明白——它一直在保护什么东西。
他咬牙撕开外皮。
一块金属碎片掉了出来，表面刻着“系统-00”四个字。边缘有烧灼痕迹，但核心编码完整。
这是空间仓库的核心碎片之一。
江无涯愣住了。
原来饭桶早就拿到了这块碎片。它没交给自己，也没藏进基地，而是把它埋在了自己的脂肪层里。每一次挡在他前面，每一次冲进战场当肉盾，它不只是为了救他——也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
难怪它拒绝升级饮食，拒绝进入恒温养殖区，甚至连泡面都吃得少了。它怕代谢太快，脂肪分解，暴露了这块碎片。
江无涯的手抖了起来。
他摸了摸饭桶的鼻子。猪鼻轻轻抽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你早就知道这东西重要……所以一直把它藏在自己身上？”
回忆一幕幕闪过：超市废墟里，饭桶用獠牙撬开金库，却只叼走三箱泡面；银行地库那次，它死死挡住丧尸群，背上全是抓痕；还有一次，林小闪误触警报系统，它第一时间冲进控制室，把自己堵在门口当活盾牌。
它不是贪吃。
它是在守护。
江无涯坐直身体，把核心碎片紧紧攥在手心。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但他没松开。
他从塑料袋里掏出童童塞给他的那颗轴承滚珠，轻轻放在饭桶嘴边。
“等你醒来，还你。”
然后他站起身，面向周慕白所在的方向。
火光映照下，那个男人依旧站在残舰之上，西装笔挺，嘴角含笑。他没下令追击，也没发动攻击，就像一场戏看到高潮，等着主角崩溃。
江无涯没动。
他把核心碎片塞进衣服内袋，紧贴胸口。左手扶着铁皮猪的盾沿，慢慢走到江岸中央。水还在往上涨，已经没过脚踝。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周慕白想玩心理战？
行啊。
你让我看着战友倒下，我就让你看着我一步步走近。
你让我痛？
我也不会让你好受。
江无涯解开塑料袋，翻到底层，找出一张皱巴巴的图纸。老吴头画的地下暗河分流图。背面写着一行字：“主河道第三弯道，通外江。”
他盯着那条线看了两秒，折好，塞进内衣口袋。
然后他抬头，直视周慕白。
对方的笑容淡了些。
江无涯迈出一步。
水花溅起。
又一步。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身后，饭桶躺在浅滩上，鼻孔微弱地喷着气。
前方，周慕白站在燃烧的残骸上，目光锁定他。
江无涯把手伸进塑料袋，摸到了一把螺丝刀。
刀刃干净，反着光。
他没拿出来，只是握着。
继续往前走。
水已经到小腿。
远处传来引擎声。
第二批敌舰正在接近。
江无涯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位置。
核心碎片贴着皮肤，有点凉。
他抬起右手，对着周慕白的方向，竖起一根手指。
不是中指。
是食指。
意思是：等我。
然后他收回手，插进裤兜，握紧那颗轴承滚珠。
风卷着灰烬吹过来。
他站着没动。
饭桶的尾巴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