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船厂的清晨总裹着层化不开的潮雾，林澜天没亮就醒了。草堆上的干草沾着夜露，把后背浸得发潮，他摸了摸怀里的旧船钉，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 今天要修那艘翻倒在船台旁的小渔船，这是他在废船湾真正靠手艺立足的第一步。
他揣着昨天剩下的半个窝头，先绕到船厂西侧的工具堆。晨光透过雾霭，在散落的铁器上投下斑驳的亮，林澜蹲在碎木片里翻找，指尖突然触到个冰凉的物件 —— 是把半锈的刨子。刨身裹着厚厚的铁屑，刨刃卡在木缝里，他用石头敲了敲刨身，铁锈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暗灰色的铁胎。“还能用。” 林澜心里一喜，又在旁边的破麻袋里翻出半卷麻绳，绳头虽然朽了，但中间的部分还结实，足够固定船板。
那艘小渔船翻扣在沙地上，船身裂着两道半指宽的缝，船尾的木板缺了一块，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船舱。林澜先把渔船翻过来，这活费了他不少劲 —— 船身虽小，但泡过海水后格外沉，他憋着力气推了三次，才让船底朝上，掌心磨得发红，沾了不少沙粒。
接下来是清理船身的朽木。他用刨子抵住船板上的烂木，手腕用力往前推，生锈的刨刃划过木头，发出 “吱呀” 的钝响，木屑不是成片落下，而是碎成细渣 —— 刨刃太钝了。林澜停下来，找了块磨刀石，往上面吐了口唾沫，反复打磨刨刃，直到刃口泛出淡淡的银光，才继续干活。
太阳升高时，雾渐渐散了，几个流民路过船台，看到林澜在修船，都围了过来。为首的是个满脸风霜的汉子，抱着胳膊靠在旁边的废铁架上，瞥了眼船身的裂缝：“小伙子，别白费力气了，这船烂成这样，就算修好，出海也得沉。”
“就是，” 旁边一个挑着破筐的妇人附和，“咱们捡废铁换的糙米都不够吃，你修这破船有啥用？还不如跟我们去捡贝壳。”
林澜没抬头，手里的刨子还在打磨船板：“修好能捕鱼，总比捡贝壳稳当。”
“捕鱼？” 汉子嗤笑一声，“近海的鱼早就被搜空了，就算捕到几条，也不够塞牙缝的。我看你是在望海镇当学徒当傻了，不知道废船湾的日子有多难！”
周围的流民跟着哄笑，林澜的手指却突然一疼 —— 一块木刺扎进了掌心，鲜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他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血腥味混着唾沫的淡咸，让他更清醒了些。他没理会流民的嘲笑，继续用麻绳把裂开的船板捆紧，绳结打得是父亲教的 “双套结”，越拉越紧，绝不会松脱。
日头偏西时，船身的裂缝终于补好了。林澜找了块从废船拆下来的薄木板，用刨子刨平边缘，卡在船尾的缺口里，再用细木钉固定 —— 木钉是他用石头削的，虽然不如铁钉钉得牢，但暂时能挡住海水。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后背又酸又僵，掌心的伤口被汗水浸得发疼，却看着修好的渔船，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围观的流民早就走了，只有远处的李伯站在石屋旁，朝着他挥手。林澜朝着李伯走去，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 —— 这一天虽然累，却让他实实在在看到了希望。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环，环身贴着胸口，像是在为他的坚持鼓劲。明天，就能驾着这艘船去近海试试了，说不定真能捕到鱼，换更多的糙米，在这废船湾真正扎下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