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九霄：双姝令》
第29章：乱起 · 帝都烽火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绒布，将整个帝都紧紧包裹，连往日璀璨的星河也吝啬地隐去了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并非源于暑热，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污浊的气息，无声地侵蚀着这座古老城池的生机。
离府内，离悦月莫名感到一阵心慌意乱，白日里刚从明泽余处听闻的幽荧族灭族真相，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灵魂上刻下了深刻的印记。那不仅仅是一段尘封的惨剧，更与她这具身体、与她莫名穿越至此的灵魂紧密相连。贴身佩戴的那枚玉佩，此刻隔着衣料，竟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仿佛沉眠的血脉正在被某种遥远的力量唤醒。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街道上异常寂静，连更夫梆子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风声呜咽，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入更深沉的黑暗里。
“小姐，您还没歇息吗？”槿儿端着一盏安神茶走进来，脸上带着担忧。自从上次遇袭，离府守卫森严了许多，但这份过分的宁静，反而让人的心悬得更高。
“总觉得……今晚不太平。”离悦月轻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玉佩。那温热感似乎更明显了一些。
槿儿正想宽慰几句，突然——
“咚！”
一声沉闷如擂巨鼓的声响，并非来自城门方向，而是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人心脏猛地一缩。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骇人！
“什么声音？”槿儿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茶盏差点滑落。
离悦月猛地抓紧窗棂，只见遥远的天边，帝都的中心——皇宫的方向，一道漆黑如墨的光柱冲天而起，随即像打翻的墨汁般迅速晕染开来，形成一片巨大的、不断翻滚扩张的黑雾，将巍峨的宫墙、高耸的殿宇一点点吞噬！那黑雾中，隐约可见扭曲的面孔和猩红的闪光，凄厉的、非人的嚎叫与哭喊声即便隔得极远，也丝丝缕缕地钻进耳膜。
“敌袭？！不……这不是普通的敌袭……”离悦月心头巨震，那黑雾散发出的气息，与她之前在古籍上感知到的、与楼解带回的徽记上残留的、与白槿双曾警示过的邪祟之力同源，却强大了何止百倍！
几乎是同时，帝都的各个角落，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失去理智的狂吼和尖叫。原本寂静的街道瞬间炸开了锅！无数身影从民居、巷弄里摇摇晃晃地冲出，他们双目赤红，面容扭曲，嘴角流着涎水，有的皮肤下甚至凸起诡异的黑色纹路，见人便扑，撕咬抓挠，力大无穷，仿佛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蚀心蛊……大规模爆发了！”离悦月倒吸一口凉气。明泽余之前的担忧和追查，白槿双的预警，竟然在这一刻以最惨烈的方式成为了现实。这并非简单的下毒，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覆盖全城的邪术灾难！
“砰！砰！砰！”离府的大门被疯狂地撞击着，外面是那些失去理智的“人”，或者说，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的怪物。府内护卫们怒吼着结阵抵挡，刀剑砍入肉体的闷响、临死前的哀嚎、怪物不知疼痛的嘶吼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血腥的死亡乐章。
“保护小姐！”护卫长的声音声嘶力竭。
混乱中，一道素白身影如惊鸿般掠入院落，正是白槿双，她身后跟着脸色凝重的韵心。
“悦月，来不及多说了，帝都阵法核心被破坏，邪祟之力全面爆发，蚀心蛊被催化至极致！”白槿双语速极快，向来清冷的眼眸中此刻燃烧着紧迫的火焰，“离府不能待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去哪里？外面全是……”槿儿声音发颤。
“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我知道路径。”白槿双斩钉截铁，随即看向韵心，“韵心，助我布‘净灵守护阵’，能撑一时是一时！”
韵心毫不犹豫地点头，主仆二人同时动作。白槿双指尖逼出数滴殷红的血珠，以血为引，在空中飞速划动，勾勒出繁复而古老的符文。韵心则双掌按地，将自身精纯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地面。随着符文的完成，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半圆形光罩以她们为中心迅速扩张，将离悦月所在的主院笼罩在内。
光罩之外，那些试图冲进来的怪物撞在上面，立刻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冒起黑烟，动作变得迟缓，给了护卫们喘息之机。然而，光罩本身也在剧烈波动，白槿双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韵心更是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显然维持阵法对她们消耗极大。
“小姐！白姑娘！”楼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院墙之上，他一身黑衣已被鲜血和不知名的污浊浸透，手中长剑滴着粘稠的黑血，“殿下命我前来接应！皇宫被黑雾封锁，殿下已杀出，正在设法稳定局势，令我等务必护离小姐周全！”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似乎是某个官员府邸的方向，火光冲天而起，却很快被蔓延的黑雾吞噬。
“明泽余他……”离悦月心头一紧。
“殿下无恙！”楼解快速道，“但情况危急，这阵法支撑不了太久，我们必须趁现在突围！”
就在这时，离府外围的防御似乎被突破了更大的口子，更多的怪物如同潮水般涌来，其中还夹杂着几个气息明显更加强大、身上缠绕着浓郁黑气的黑衣人，显然是操纵这场灾难的邪修！他们目标明确，直指离悦月所在的主院。
“不好！”楼解眼神一厉，纵身跃下，剑光如匹练般斩向那几个邪修。
明远的身影也出现在战场，他如同磐石般守在另一侧通道，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将试图靠近的怪物纷纷挑飞、刺穿。他的刚猛与楼解的诡捷相得益彰，暂时稳住了主院门口的防线。但怪物和邪修的数量实在太多，仿佛杀之不尽。
“噗——”韵心终于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净灵守护阵的光芒随之剧烈闪烁，范围缩小了一圈。
白槿双咬紧牙关，勉力维持，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槿儿吓得小脸惨白，却还是勇敢地挡在离悦月身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摸来的短匕，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眼神却异常坚定。
混乱，杀戮，绝望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离悦月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看着为了保护她而奋力搏杀、苦苦支撑的众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穿越至此，本以为只是换个环境生存，却一步步被卷入这无法想象的漩涡之中。现代社会的和平与秩序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眼前的血腥与疯狂才是真实的炼狱。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佩。就在这时，玉佩陡然变得滚烫！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玉佩深处传来，顺着她的掌心，直冲心扉！仿佛沉眠于血脉深处的某种东西，被外界这滔天的邪祟之气和内心的强烈情绪彻底激发了。
一幅模糊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是一片荒芜的城郊，一座废弃的祭坛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辉。
“城西……三十里外……废弃祭坛……”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小姐，你说什么？”槿儿离得最近，隐约听到了几个字。
离悦月猛地回过神，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玉佩……它在指引方向！城西三十里外，有一座废弃祭坛！那里……可能有生机，或者……答案！”她不知道这感应从何而来，但此刻，这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弱星光。
白槿双闻言，艰难地分神感知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很强的空间波动……悦月，你的血脉在指引你！那里可能是幽荧族留下的遗迹！”
楼解一剑逼退一名邪修，扬声喝道：“既如此，便向城西突围！明远，你护住左翼！白姑娘，可能坚持？”
白槿双深吸一口气，指尖再次逼出鲜血，加固阵法：“走！”
决定已下，众人不再犹豫。楼解和明远如同两把尖刀，率先撕开怪物群的包围。白槿双维持着缩小的净灵守护阵，护住离悦月、槿儿和几乎脱力的韵心，紧随其后。槿儿奋力搀扶着韵心，小脸上满是汗水与坚毅。
一路血战。昔日繁华的帝都街道，此刻已成人间地狱。火光四起，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被蚀心蛊控制的“行尸”漫无目的地游荡、攻击着一切活物，惨叫声、哭泣声、咆哮声不绝于耳。他们甚至看到了其他世家府邸被攻破，里面传来的绝望呼号令人心胆俱寒。
楼解和明远身上添了无数伤口，鲜血浸透了衣袍，但他们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每一次挥剑、每一次出枪都精准而致命，为身后的人开辟着生的道路。白槿双的脸色越来越白，维持阵法的消耗巨大，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摇晃。
在一次冲击中，数名强大的邪修同时扑来，楼解和明远被暂时缠住，一道漏网的黑气如同毒蛇般袭向离悦月！明远眼角余光瞥见，怒吼一声，不顾自身防御，长枪横扫，强行将那黑气击散，自己却被侧面一名怪物的利爪狠狠抓在背上，深可见骨，鲜血瞬间飙射而出！
“明远！”离悦月失声惊呼。
“没事！走！”明远闷哼一声，甚至来不及处理伤口，反手一枪将那名怪物捅穿，脚步踉跄了一下，却依旧死死守住自己的位置。
槿儿看着明远浴血的背影，眼圈瞬间红了，咬着嘴唇，更加用力地搀住韵心。
就在众人体力、灵力都濒临耗尽，突围速度越来越慢，几乎要被重新合围的怪物浪潮吞没的绝望时刻——
一道墨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前方街角的屋顶之上。
那人身姿挺拔，广袖长袍在猎猎风中翻飞，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看不清具体容貌，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古井寒潭，仿佛蕴藏着世间所有的秘密与锋芒。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却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场，周围疯狂肆虐的邪祟之气，竟无法靠近他周身三丈之内。
是东方尘如！那个代号“砚底藏锋”的神秘人！
他甚至没有看下方苦苦挣扎的离悦月一行人，只是缓缓抬起了手。并指如剑，随意地向下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浩然正气的无形剑气，如同热刀切牛油般，悄无声息地掠过前方密密麻麻的怪物潮。
下一刻，凡是被那无形剑气波及的怪物和邪修，动作瞬间僵住，随即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悄无声息地化作齑粉，湮灭消失，连一丝黑气都未曾留下。前方长达百丈的街道，为之一空！
这轻描淡写的一击，威力竟恐怖如斯！
楼解和明远瞳孔骤缩，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心中涌起滔天骇浪。此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东方尘如的目光，终于落到了被护在中间的离悦月身上，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幽荧的使命，该醒了。”
他的身影随之缓缓变淡，如同水墨画被水浸染，最终彻底消失在屋顶，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一句如同箴言般的话语，在血腥的夜风中回荡，重重地敲在离悦月的心上。
幽荧的使命……
离悦月下意识地再次握紧胸前滚烫的玉佩，那清晰的指引感越发强烈。城西，祭坛！那里埋藏着的，不仅仅是生机，更是她无法逃避的宿命起点。
“走！”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一行人趁着东方尘如开辟出的短暂通路，加速向着城西方向冲去。身后，是陷入无边烽火与绝望的帝都，前方，是未知的遗迹与苏醒的使命。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轰然加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