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宗外围，黑水沼泽。
终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墨绿色的泥浆咕嘟着气泡，破裂时释放出淡紫色的毒瘴。这里是宗门的垃圾坟场，废弃的药渣和炼废的金属、甚至偶尔有处理掉的低阶妖兽尸体，都被倾倒于此，淤泥之下，不知埋藏着多少污秽和毒素。
寻常弟子避之唯恐不及。
而此刻，一道瘦削的身影，正借着《敛息术》和夜色的掩护，如同壁虎般紧贴着一处被毒苔覆盖的陡峭的沼泽边缘崖壁，缓缓向下攀爬。
正是顾阳。
月璇尊者那句“加量”和打入他体内的“冰芯印”，像两条冰冷的绞索，一松一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那口杂役区的水井，容量有限，且人多眼杂，绝非长久之计。他需要一个更大，更隐蔽，更能承受他体内那些疯狂毒素的地方。
黑水沼泽，成了他眼中唯一的“净土”。
指尖扣进冰冷粘滑的岩缝，毒瘴侵蚀着护体气流，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冰心凝脉诀》艰难运转，抵御着无孔不入的秽气。他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明显翻滚着剧毒气泡的区域，寻找着一处相对“合适”的排放点。
终于，在一处隐蔽性很好，水流相对滞涩的淤泥湾旁，他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他深吸一口带着剧毒瘴气的空气，双手缓缓插入那粘稠，冰凉，散发着强烈恶臭性味道的墨绿色泥浆之中。
《汲灵化生诀》——逆转！
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排斥力爆发！
经脉深处，那些被“冰芯印”暂时梳理压制，却依旧庞大的丹毒、星辰精金的狂暴锐气、各种灵砂废料的杂质…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黑色洪水，疯狂地透过他的掌心，涌入沼泽淤泥之中！
嗤啦啦——！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无息。
他面前的泥浆剧烈翻腾起来，冒起大量灰黑色的气泡，一股更加浓烈，更加令人头晕目眩的恶臭弥漫开来！甚至周围的毒瘴都似乎被这股新加入的“生力军”刺激得活跃了几分！
“呃啊！”
顾阳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嘶吼，身体剧烈颤抖，脸色瞬间变得青黑！
一次性排出太多太猛了！即便有“冰芯印”辅助梳理，这狂暴的宣泄依旧对他本就半废的经脉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和负担！
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停止！
他需要空间！需要为下一次“化入三块半灵石量”腾出足够的“容量”！
更多的污秽毒素被强行逼出，注入这片死亡沼泽。他面前的泥浆颜色变得更加深邃，仿佛活物般蠕动着，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直到感觉体内一阵空虚，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预警，他才猛地切断联系，整个人虚脱般地向后倒去，靠在冰冷的崖壁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和浓烈的毒瘴。
【大量毒素及异种能量已排出！经脉负荷降低15%！】
【警告！宿主吸入过量混合毒瘴！‘冰芯印’正在加速化解！】
【警告！排出物已引起局部沼泽生态异变！】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播报着成果和代价。
顾阳抹去嘴角溢出的黑血，看着眼前那一片明显变得更加污浊、甚至隐隐有奇异菌斑生长的泥沼，眼中却闪过一丝病态的满意。
够了。暂时够了。
这地方，足够他挥霍一段时间了。
他挣扎着爬起身，循着原路，小心翼翼地离开这片死亡地带。
有了黑水沼泽这个巨大的“排污池”，顾阳的行动越发大胆。
他不再满足于外门弟子指缝里的残渣。凭借着“冰芯印”带来的些许梳理能力和对《汲灵化生诀》越发熟练的掌控，他开始将目标投向了一些更“高级”的垃圾。
丹堂废料区，那些被初步分离后、依旧蕴含着不少药力但毒性也更猛的废渣；兽栏深处，那些偶尔混杂着低阶妖兽妖核碎片的废料物；甚至器堂外围，那些倾倒的蕴含着微弱金煞之气的金属废料……
他都如同饕餮，用《汲灵化生诀》强行抽取其中相对可用的部分，而将更猛烈的毒素和杂质，悉数排入黑水沼泽。
他的身体，成了一个高效而残酷的能量过滤中转站。
进账的能量斑驳却量大管饱，他的修为在这种疯狂的榨取和排毒中，竟然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重新稳固，并缓慢提升着。《冰心凝脉诀》隐隐有重回甚至超越之前境界的趋势。
而代价是，黑水沼泽那一小块区域，变得越发狰狞可怖，墨绿色的泥浆中开始泛起诡异的金属光泽，偶尔甚至会有扭曲的、适应了剧毒的小型虫豸从泥浆里飞快爬过。
又一次玉漱泉维护日。
顾阳踏入洞府，气息依旧混杂，却少了几分令人不快的沉腐感，多了一种尖锐而混乱的“新鲜”劲头。
月璇尊者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冰眸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审视，最终归于平静。
“开始。”
化生过程依旧痛苦，但涌入泉眼的能量，果然如她所要求的那般，量更大，也“干净”了许多——至少，表面如此。
结束后，顾阳咳出了血，颜色鲜红，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奇异的金属光泽。
月璇尊者感受着泉眼反馈回来那充沛而“合格”的能量，沉默了片刻。
“不错。”
两个字，清冷平淡。
却让顾阳心头猛地一紧！
“冰芯印运转尚可，但仍需锤炼。”她说着，指尖再次抬起。
这一次，并非打入灵力，而是虚空划出一道极其复杂的冰蓝色符文，那符文蕴含着远比“冰芯印”更精妙，也更霸道的寒意，瞬间没入顾阳眉心！
【获得被动状态：寒髓脉络（初级）！】
【效果：小幅提升灵气炼化效率，微弱增强经脉强度，持续滋养《冰心凝脉诀》。副作用：需定期承受‘寒髓反噬’，痛苦程度视汲取能量驳杂程度而定。】
更强大的辅助！更严苛的枷锁！
“寒髓反噬…”顾阳心中一寒。
“下次，四块灵石量。”月璇尊者说完，转过身，不再多言。
顾阳被傀儡拖出洞府，丢弃在石阶上。
他感受着体内那新出现的，“寒髓脉络”带来的更高效炼化能力和隐隐的刺骨寒意，脸上没有任何喜色。
四块灵石量…
她一定是知道他用了某种方法大量汲取能量并排出了毒素！她甚至可能猜到了大概的方式！
这“寒髓脉络”，既是奖励，是工具，更是缰绳和…测毒计！
如果他排毒不够，汲取的能量过于斑驳，“寒髓反噬”的痛苦就会教他做人！
她不需要知道具体过程，她只需要控制结果。
顾阳躺在石阶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疯狂。
好！好得很！
你想看我更能吞，更能扛，更能当一个好“器”是吧？
老子就吞给你看！
他挣扎着爬起，眼神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和负罪感彻底消失，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癫狂。
他没有回杂役房，而是径直朝着黑水沼泽的方向走去。
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
这一次，他不再小心翼翼。
他直接来到了沼泽深处，一片连毒虫都不愿靠近，泥浆如同沥青般粘稠漆黑的区域。
双手猛地插入！
《汲灵化生诀》全力逆转！
更加狂暴的毒素和杂质，如同开闸的洪荒猛兽，咆哮着冲入沼泽！
同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这沼泽…吞噬了这么多毒素和异种能量…它们去了哪里？沉淀了？转化了？还是…
他的感知力，顺着那排出的污流，艰难地向淤泥深处探去…
《灵脉蕴养篇》的法门不自觉运转…
下一刻，他的感知猛地一颤，仿佛触碰到了什么…
淤泥最深处，在那无数年积累的污秽和剧毒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这外来的同样污秽暴烈的能量…刺激得…苏醒了？
一股微弱却无比贪婪，无比饥饿的意念，顺着他的感知力，悄然反馈了回来…
顾阳猛地僵住，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