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箭矢破风,正中旗杆,狼旗应声而折。
长刀重重挥下,人骨哨尖锐的声音划破黎明的夜空,城楼上箭雨同时射出。
凌云一马当先,炭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敌阵冲去。赤火像一道破空的焰火紧跟在炭头之后,小七双腿夹紧马肚,抽弓搭箭。
“哥!我来接你回家……”凌云一声暴喝,眼泪飘散在风里。
炭头四蹄腾空,撞进挛鞮前军的矛林。她的流星锤带起呼呼风声,所到之处惨叫连连。人从马上被砸落,马被直接砸翻在地,血雾迸溅。
小七紧随右翼,赤火鬃毛猎猎,如一团燃烧的火球在挛鞮兵中间穿过。小七箭无虚发,每一支都带走一条喉咙。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两人已逼至可汗金帐之前。
那个男人,那个与凌家两代结下深仇的男人——拓跋图鲁。此刻正端坐马背,一脸不屑地睥睨着向自己冲来的凌云。
挛鞮亲卫蜂拥而上,斧影刀光交织成网。
小七猛地勒马,横枪挡在凌云左侧,一枪挑飞迎面劈来的重斧,却被斜里刺出的骨矛划破肋下。
鲜血瞬间染透银甲,他咬牙反手一枪,将矛手贯胸钉地,却因失力而身形一晃。
“小七!”凌云回身,流星锤舞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把小七护在中间。
挛鞮可汗脸上浮起鄙视的笑:“大晋妮子,还我儿命来。”话说到一半,挛鞮可汗已经冲到凌云面前,挥起他那把弯刀竟直直砍向凌云的流星锤。
——他想干什么!?
来不及想明白拓跋图鲁的意图,弯刀与流星锤已经撞到一起——
“轰——!!!” 的一声,火星四溅。
金铁交鸣的爆响震得耳膜突突的痛,凌云虎口崩裂,流星锤的铁链竟被这一刀劈断,锤头歪斜着砸进地面,夯土炸开三尺深的坑。
炭头惊嘶着人立而起,凌云险些被甩下马背。她死死攥住缰绳,嘴角溢出一丝血——从来没有人能硬接她的流星锤,更没人能一击震裂她的腕骨!
拓跋图鲁的笑声像滚雷般炸开,虬髯间露出一串森白的牙——传说那些都是他亲手杀掉的敌将牙齿,串成项链挂在颈间。
他比寻常草原汉子还要高出两头,膀大腰圆,赤裸的上身铺着一层黑乎乎的毛,更像一头熊。每踏一步,地面都仿佛在震颤。
“小妮子!”他咆哮着,弯刀“锵”地劈在流星锤的铁链上,火星四溅! 弯刀飞快旋转,把铁链缠在刀身之上,猛的向后一拉。
——他竟然只用蛮力!
凌云咬牙攥紧流星锤,拓跋图鲁的攻势被硬生生遏住,铁链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凌云虎口剧痛,手心里有些黏,被勒破了。
另一个流星锤险些脱手,人也差点被他从马上拽下去。
拓跋图鲁狞笑着,用怪腔怪调的大晋话说:“不错!”刀锋顺着铁链一路绞向凌云手腕,刀背倒钩刮擦链环,发出刺耳的金属嘶鸣。
“可你,也就这点力气!” 他一只独眼金光迸射,猛地发力,弯刀一挑——
“咔嚓!”铁链竟被生生劈断一截!流星锤头失控飞旋,重重砸进土里,溅起三尺高的泥浪。
凌云瞳孔骤缩,两只锤都断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能正面破她的流星锤!
“大晋也有这样烈的小野马,不错,我会驯服你,让你……”
话没说完,拓跋图鲁弯刀已如新月横扫而至,刀风割得凌云面颊生疼。她急仰身避过,炭头通灵般侧跃,刀锋擦着马鞍划过,将皮革斩裂。
“就这点本事?”拓跋图鲁啐了一口,刀尖挑衅地指向她腰间人骨哨,“你兄长的骨头,是挛鞮的勋章!”
凌云眼底血色暴涨,反手抽出短刀,纵马突进。可汗不避不闪,竟直接伸臂一抓——
“砰!”
他蒲扇般的巨掌硬生生攥住刀刃,指缝间鲜血淋漓,却笑得愈发狰狞。
“挠痒痒吗?”
凌云猛地旋身,借腰力将刀柄一拧!刀刃在可汗掌心剜出深可见骨的血槽,可他却像不知痛般,反而一把扯住刀刃,将凌云连人带马拽得一个趔趄!
炭头嘶鸣着前蹄跪地,凌云险些坠马。可汗趁机抡起弯刀,刀光如雪瀑倾泻——
“将军!”小七总算摆脱挛提亲卫的围攻,羽箭破空而来,直取可汗咽喉!
拓跋图鲁偏头一咬,竟用牙叼住了箭杆!他吐掉箭矢,冲小七露出染血的牙:“毛崽子,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话音未落,凌云已拔出靴中匕首,狠狠扎进他拽着刀的手腕!可汗吃痛松劲,她趁机夺回短刀,一记横劈斩向他脖颈。
可汗暴吼一声,竟用戴着铜护臂的左臂格挡——
“铛!”
火花迸射中,护臂裂开一道缝,凌云的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滴落。
拓跋图鲁舔了舔臂上伤口,突然猛踹马腹。他的战马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朝着凌云胸口踏下——
“砰!”
千钧一发之际,炭头侧撞而来,替凌云挡下这一踏。马匹哀鸣着歪倒,凌云滚落在地,还未起身,可汗的弯刀已抵住她咽喉。
刀锋压入肌肤的刹那,一道灰影如鬼魅般从尸堆中暴起!
——灰狼多吉!
它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扑向拓跋图鲁咽喉!别看拓跋图鲁壮硕如山,反应却是极快,他收刀回挡,但多吉的獠牙仍狠狠咬穿他持刀的手腕!
“畜生!”拓跋图鲁怒吼,左手成拳砸向狼头。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多吉的肩胛塌陷下去,却死咬不放。可汗的弯刀当啷坠地,凌云趁机翻滚而起,抓起断链流星锤,用尽最后的力气抡向他的膝盖——
“砰!”
拓跋图鲁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多吉,back!”凌云含泪嘶吼,给多吉发出指令。
多吉这才不情愿地松口,踉跄着退到凌云身边。狼,不可能退缩!它喉间发出低吼,龇着染血的牙。
挛鞮亲卫见状蜂拥而上,小七的箭雨及时覆盖,逼退追兵。他策马冲来,一把拽住凌云的手臂:“上马!”
凌云浑身是血,胸口处传来剧痛,肋骨至少断了两根。她死死盯着拓跋图鲁:“他的头……我要亲手砍……”
多吉突然咬住她的甲胄下摆,拼命往后拖。远处,挛提的狼筅兵已架起淬毒的长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下次!”小七几乎是将她掼上马背,“活着,才能报仇!”
赤火扬蹄狂奔,多吉瘸着腿紧随其后。拓跋图鲁在亲卫搀扶下站起,捂着流血的手腕狞笑:“大晋的小野马,迟早被我骑在身下。追……”
“轰——咯啦”只是他的追字还没说完,身后突然“砰砰”声接二连三响起,爆出冲天火光。
——侯三带着流沙营已绕至挛鞮后营,火箭齐发,粮草、马厩瞬间成火海。受惊的战马嘶鸣乱窜,火龙般撞乱阵脚,重甲骑兵被自家火马撞得人仰马翻。
“这是怎么回事?”拓跋图鲁用挛鞮话问道。
“不知道……”亲卫回答。
“报……”
这时,一个挛鞮兵飞奔到拓跋图鲁面前:“大汗,粮仓遇袭……”他心虚地看了拓跋图鲁一眼,“不知道什么妖法,有东西炸开,好多人和马都被打中……”
凌云用陶罐装了砂砾和铁砂火药做了土炸弹,侯三和流沙营的兄弟绕过去后,把这些土炸弹到处扔,等乱起来以后才溜进去放的火。
拓跋图鲁回头时,火浪映着他怒极的脸。“啊……”他怒吼的声音被爆炸撕得七零八落,只剩喉头滚动的血沫。
火药混着焦油、血、草料,在风里卷成一股辛辣的铁锈味,钻进拓跋图鲁的鼻子。
凌云趴在赤火背上,肋骨断处随着马背起伏传来钻心的疼,血红的眸子紧盯着身后的火光,和着急回援的拓跋图鲁,咧嘴笑得像个来自地狱的罗刹。
而当她模糊的视线里,出现多吉咬着缰绳,一瘸一拐的身影时,那抹狠厉的笑霎时僵在脸上。
天呐!
凌云半眯的眼睛陡然瞪大!她不敢相信,只剩下三只脚能走路的多吉嘴巴里,竟然叼着炭头的缰绳!
“多吉,我的好狼儿!”
眼泪夺眶而出,凌云哽咽着,声音卡在喉咙里:“炭头,多吉。”
“开门!”
小七奔到城门口,守城将一见是他们赶紧下令开城门。这会儿拓跋图鲁自顾不暇不可能追过来。
安顿了受伤的炭头和多吉,已经第二日清晨。小七让红姑和崔三娘暂时管着侯府和胭脂营。
小七安排好流沙营和那二十万凌家军,顾不上自己休息,拎上徐成,立刻护送昏迷的凌云往皇城赶。
只是小七知道,凌云重伤的消息,此刻恐怕早已插了翅膀,飞进了对凌家虎视眈眈的人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