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太医还在给贾珑治疗。
麟德帝直接下令，在乾清宫开方熬药。
而他自己，背负着双手，在殿门外来回踱步...不知何时皇后走了过来，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背着手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看向殿内一眼。
这模样，皇后印象中，哪怕是当年被太上皇厌弃，在王府郁郁寡欢，妃子生孩子带来的惊喜中的麟德帝，出现过几次这样的状态。
仿佛这个时候，殿内正在被治疗的不是一个臣子，而是即将临盆的，天子最宠爱的妃子一样。
“查！”
“查清楚，五成兵马司的人，怎么出现在那里，为何一开始没有现身？查清楚曹望为何不在宫中戍卫，却出现在了宫外，又恰巧出现在那里...将所有辽国使臣团关押，查清楚辽国使臣团中，藏匿了多少刺客！”
辽国使臣团...辽国人。
被贬为庶民，关在冷宫中的容妃就是辽国贵女，容妃策划了两次刺杀贾珑的行动，所以，当贾珑说出，辽国使臣团中，有刺客刺杀的时候...
麟德帝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
太医从定国郡公胸腹中，取出的箭矢，就是辽国特制的短弩...大宋没有这样的箭矢，没有那样的弩箭。
麟德帝很是痛心。
他的心腹爱将，才二十一岁啊！
他就是大宋未来的希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果不是大宋自己掣肘自己，贾珑能够带着兵马封狼居胥，能够灭了辽国，向西攻灭西北诸国...
定国郡公就是他的霍去病！
他，不会也如同彗星一样，闪亮短暂的时代，还没有完全施展自己的才华，生命定格在二十一岁吧。
“老天！”
麟德帝仰头望天，内心充斥着怒气：“你要是真的是老天爷，朕身为天子，你为何不眷顾朕，夺走朕的心腹爱将？”
“诸天神佛，朕命令你们赐福！”
“朕命令你们...赋予贾珑长命百岁！”
麟德帝略显癫狂。
贾珑将他从绝望中拉出来，赋予了他希望...那个肆意昂扬的青年，快步跑着，大声嚷嚷着：陛下，臣给您送银子来了。
以后还会再出现吗？
“陛下！”
赵桐这个时候出现在乾清宫外：“臣已经调查清楚。”
今天的事，不，一个时辰前的事情，当事人那么多，很容易调查。
麟德帝目光阴沉，一声不吭。
赵桐则是继续说：“五城兵马司的人，一部分是维持秩序，一部分未曾调令，直接出现在那里。根据禁军交代，曹望的小舅子，在军中违反军纪，被定国郡公斩杀...所以，曹望记恨定国郡公，煽动百姓殴打辽国使团，嫁祸定国郡公...”
刺客刺杀...
纯属意外，因为当时，没人看到定国郡公受伤。
“他们岂能当真供认不讳？”
麟德帝冷笑一声，曹望乃是太后亲侄，乃是太后唯一嫡亲兄长留下的两个子嗣之一。曹望是太后母族，无功而获封伯爵。
又是太上皇的忠实拥趸！
对于曹望，麟德帝向来不喜，当初他还潜龙在邸的时候，曹望没少羞辱他。要说，谁最不希望他这个天子掌控天下，曹望就是其中之一。
曹望怕得到清算。
麟德帝冷笑：“继续审问，曹望必须要死！”
“皇帝！”
这时候一声怒喝传来：“那是你的亲表兄！你如此狠心，要置他于死地？”
麟德帝转身，就看到太后，在宫女、嬷嬷簇拥下走来，太后怒气冲冲，神色不善。看他这个皇帝，眸子里没有半分温情。
当年先太子宫变中而死，涉及到了皇位之争，太后固执的认为，就是他们这些兄弟，想要谋取储君之位，从而联手害死了先太子。
而当年的曹望，不过是十二三岁少年，却死死守护在先太子尸体旁，身受重创，也不后退半步，让先太子尸首没有受到半分伤害。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上皇、太后才会喜欢曹望。
曾有功劳，因为是太后的侄子，就可以肆意妄为？
刺杀朝中大臣？
“儿臣拜见母后。”
麟德帝声音很轻：“母后不在慈宁宫礼佛，怎么来了这里？”
自从先太子薨，太后除非重大盛典，几乎不出慈宁宫。今日为了她的侄子，亲自来到乾清宫，可见太后对她的侄子多看重。
“哼...”
太后冷哼一声：“我要不来，你岂不是冤杀大臣？我不庇护任何人，只要求公平公正。他要是罪该万死，我也不会让他活着，但是他要是罪不至死，谁要他死，就要从我身体上踏过去！”
“呵...”
麟德帝内心火大，太后是他生母，是生他的母亲，但是母后从未真正爱过他。如今，他处境艰难，从未帮助过他，还要在这个时候为难他：“母后不要忘了，大宋立国之初，高祖有遗诏，后宫不得干政。”
“母后！”
麟德帝低喝一声：“请母后移驾慈宁宫，不要干涉国政！”
“呵...”
太后仰头，眸中含泪。
天家无情，母子也是如此：“你比你大哥差远了。”
大哥？
那个友爱弟弟们，妹妹们，温和，大度...与大哥站一起，犹如沐浴春风，仿佛永远不会生气的大哥...
大哥曾愚钝，却突然开窍。
博览群书，治国有方...重视百姓，惩治贪腐...
大哥是所有兄弟姐妹崇拜的人，包括他这个天子。
大哥...至纯至孝，是弟弟妹妹们的表率。
可惜...
他死了！
十几年过去了，还有大臣怀念先太子。
十几年过去了，还有些地方百姓怀念先太子。
十几年过去了，太上皇与太后，同样思念先太子...
“母后！”
麟德帝声音压抑。
他还没继续说，太上皇也走了过来：“后宫不得干政，太后请回宫吧。曹望为一己之私，谋害朝中大臣，罪应死罪，念他先祖有功，改为流放岭南。”
“各国使臣团原路返回，遣使前往辽国申斥。”
太上皇眼睛对上麟德帝的双眼：“皇帝，认为如此如何？”
如何？
麟德帝心里跟明镜似得，一个曹望，如何敢私自出宫，就算是有个人恩怨，什么时候报仇不行？
非要在这个时候报仇？
曹望身后，要是没有幕后黑手，麟德帝万万不信。
驳斥了太后，这个时候驳斥太上皇，那就是...不孝！
这也是太上皇的施压，是太上皇要保下曹望。
贾珑乃是大宋栋梁，王朝稳定的基石，立下赫赫战功...但是，在太上皇这里，却成了太上皇复辟的阻碍。
就算是英雄，帝国基石，也要毁掉！
帝王，不应以家国为重？
以传承为重？
不是以大宋基业为重？
太上皇太自私了...他做皇帝这么多年，大宋越来越是衰微，身为大宋皇族，他必须要夺权！
为了大宋，为了百姓...为了这万里河山，不再被异族践踏！
但是眼前...
他的定国郡公才是最重要的，而他，却无法为忠于自己的大将做主！
麟德帝内心憋屈：“儿臣...”
“陛下！”
麟德帝无比憋屈之时，这时候夏守忠小跑而来，摔了几次，爬起来继续跑：“陛下，定国郡公夫人请求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