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冰璃峰论剑归来,苏澈对内门的适应进程明显加快。柳如霜关于剑理、运力之法的讲解,如同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他对自身力量的运用有了更多、更精妙的思路。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被动地控制力量不逸散,而是开始主动尝试,如何以更小的消耗,引动更有效的攻击,如何将自身那平和厚重的“意”,更好地融入举手投足之间。
小院之中,他演练剑指的时间更多了。那淡金色的剑气不再仅仅凝于指尖,时而如游龙般环绕周身,时而化作细密的剑网护持己身,时而又如春风化雨,悄无声息地没入地面,留下一个个深浅一致、蕴含剑意的孔洞。他对力量的掌控,正在向着一种“入微”的境界稳步迈进。
同时,他也开始频繁出入内门藏经阁。
藏经阁位于主峰“天枢峰”山腰,是一座气势恢宏的九层塔楼,飞檐斗拱,灵光隐现,乃是玄天宗传承重地。凭借内门弟子玉牌,苏澈可以自由进入前四层,查阅其中浩如烟海的典籍。
他的目标很明确:筑基期功法、修真百艺基础、宗门历史秘闻、以及关于各种特殊体质和天地奇物的记载。
他需要为自己不断“合理化”的实力提升寻找理论依据,也需要了解这个世界更多的基础知识,避免因无知而露馅。更重要的是,他想看看,能否从这些典籍中,找到关于自己体内这“十万年修为”或者“系统”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是类似现象的记载。
藏经阁内静谧异常,只有书页翻动和玉简探查的细微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古卷和灵木的沉香。无数书架林立,上面摆放着玉简、兽皮卷、丝帛书乃至古老的骨片,分门别类,包罗万象。
苏澈如同饥渴的海绵,沉浸在这知识的海洋中。他首先挑选了几门在筑基期以根基扎实、中正平和着称的功法玉简,如《长春功》、《厚土诀》等,并非要转修,而是借鉴其灵力运转路线和理念,完善自身对筑基期修炼体系的认知。
随后,他又查阅了大量关于炼丹、炼器、制符、阵法等修真百艺的入门典籍。这些知识对他构建“安全屋”、伪装自身、乃至未来可能需要的自给自足都至关重要。
这一日,苏澈正在藏经阁第三层,查阅一枚关于“上古剑修流派考据”的古老玉简,希望能从中找到与自己那淡金剑气特质相近的描述。
正沉浸间,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从楼梯口传来,打破了此地的宁静。
“周师兄,听说那本《流云剑遁详解》就在这三层,乃是修炼遁术的极品辅助功法!”
“嗯,此次定要借阅到手,若能修成,内门小比中必能多几分胜算。”
苏澈抬眼望去,只见三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走了上来。为首一人,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倨傲,气息赫然是筑基中期。身后两人,也都是筑基初期修为。这三人显然以那周师兄为首,谈笑间颇有声势,引得阁中其他正在查阅典籍的弟子纷纷侧目,有些人甚至下意识地让开了道路。
苏澈不欲多事,收回目光,继续查阅玉简。
然而,那三人却径直朝着他所在的书架区域走来。
“嗯?《流云剑遁详解》……应该就在这附近。”周师兄目光扫过书架,很快锁定了一个空位,眉头顿时皱起,“被人借走了?”
他身后一名弟子眼尖,看到了苏澈手中那枚古朴的玉简,以及玉简旁边放置的、标注着“流云剑遁”字样的空置木牌,立刻指着苏澈道:“周师兄,在他那里!”
周师兄目光顿时落在苏澈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苏澈气息不过筑基初期(表象),且面生得很,显然不是什么有名有号的人物,脸上倨傲之色更浓。
他走上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位师弟,你手中那枚《流云剑遁详解》的玉简,我看上了。你另选他物吧,将此玉简让与我。”
苏澈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他并不在意这枚玉简,此类遁术详解对他而言参考价值有限。但对方这盛气凌人的态度,让他颇为不喜。
他放下玉简,平静地看向对方:“藏经阁规矩,先到先得。师兄若需要,可等我查阅完毕,或去执事处登记预约。”
那周师兄闻言,脸色一沉:“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周子豪看上的东西,还需要等你?”
他身后一名弟子立刻帮腔道:“小子,睁大你的眼睛!周师兄可是天权峰烈阳长老的记名弟子!识相的就赶紧把玉简让出来,别自找麻烦!”
天权峰?烈阳长老?苏澈心中一动,想起之前查阅的信息。天权峰主修炼器与战法,风格较为强硬,这位烈阳长老更是以脾气火爆护短着称。难怪这周子豪如此嚣张。
若是寻常初入内门的弟子,听到这名头,恐怕早已息事宁人,乖乖让出玉简了。
但苏澈并非寻常弟子。
他神色不变,依旧平静道:“原来是周师兄。失敬。不过,藏经阁的规矩,并非因人而异。师兄若强抢,恐怕不妥。”
周子豪见苏澈竟敢驳斥自己,在这众多弟子面前折了面子,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怒色:“规矩?在这内门,实力就是规矩!我再说最后一遍,把玉简给我!”
他话音未落,身上筑基中期的灵压骤然释放,如同无形的浪潮,向苏澈压迫而来!他竟是想凭借修为,强行逼迫苏澈屈服!
周围看热闹的弟子纷纷变色,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生怕被波及。藏经阁内虽有禁制防止斗法,但这灵压逼迫,却是在规则允许的灰色地带。
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灵压,苏澈眼神微冷。他体内那浩瀚修为微微流转,便如磐石般将这灵压轻易化解于无形,身形纹丝不动。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周子豪,那眼神深处,仿佛有星空轮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与淡漠。
“周师兄,”苏澈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里,是藏经阁。”
短短几个字,没有任何威胁,却让周子豪没来由地心头一悸。对方在他的灵压逼迫下,竟然如此轻松写意?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筑基初期弟子能做到的!再看对方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周子豪嚣张的气焰不由得一滞。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温和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藏经阁内,禁止喧哗争斗。周师侄,苏师侄,何事争执?”
一名身着执事袍服、面容清癯的老者,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不远处,正是负责看守此层藏经阁的执事。
周子豪见到执事,脸色变了变,收敛了灵压,拱手道:“李执事,并非争执,只是与这位师弟商量交换玉简之事。”
李执事目光扫过苏澈和他手中的玉简,又看了看周子豪,心中已然明了。他淡淡道:“藏经阁规矩,先到先得。周师侄若急需,可去执事处登记,待苏师侄归还后优先借阅。不得强求。”
周子豪脸色一阵青白,狠狠瞪了苏澈一眼,知道今日是无法得手了,只得咬牙道:“是,弟子明白。”说罢,带着两名跟班,悻悻离去。
李执事看向苏澈,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和好奇。他刚才隐约感觉到,在那灵压逼迫下,这位新晋内门的苏师侄,气息竟无丝毫紊乱,着实不凡。
“苏师侄,你继续吧。”李执事温和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周围看热闹的弟子也纷纷散去,但看向苏澈的目光,已带上了几分惊奇与探究。能正面顶住周子豪的灵压而不露败象,这位新晋魁首,果然不简单!
苏澈仿佛无事发生,重新拿起那枚《流云剑遁详解》的玉简,神识探入,继续查阅。只是心中,对的内门形势,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这里,果然不是风平浪静之地。仅仅是一次普通的借阅,便能引来如此风波。
他将玉简中的内容快速浏览完毕,放回原处,又挑选了几枚关于阵法基础和灵药辨识的玉简,便离开了藏经阁。
走在返回翠微峰的路上,苏澈神色平静,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周子豪此事,恐怕不会就此了结。自己需要尽快提升明面上的实力,至少要让“筑基初期”的修为显得更加真实稳固,同时,也要开始留意内门各峰势力之间的关系。
“稳健”,并非一味龟缩,而是要在风波中,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航向。
他抬头,望向云雾缭绕的群峰,眼神深邃。
内门的画卷,正缓缓展开其复杂的一面。而他,已做好准备,执笔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