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入原始冷杉林的瞬间,光线骤然暗淡下来,仿佛从白昼一步跨入了黄昏。参天的古木如同巨大的墨绿色伞盖,层层叠叠,遮蔽了大部分天光,只有些许斑驳的光柱顽强地穿透枝叶的缝隙,在厚厚的、如同白色绒毯般的积雪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空气冰冷而潮湿,带着枯枝落叶和某种苔藓腐烂的、略带腥甜的气息。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风声都被茂密的林木过滤得只剩下细微的呜咽。我们的脚步声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片死寂的林海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令人心慌。
“眼睛……在看着冰……”
陆知简那嘶哑扭曲的呓语,如同鬼魅的低吟,依旧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给这片本就阴森的森林更添了几分诡秘。我们不敢停留,也顾不上辨别方向,只能凭借着大致的方向感,朝着地势较低、可能更容易找到出路的东南方向埋头疾行。
林海茫茫,积雪没膝,行进速度极其缓慢。粗壮的古树盘根错节,不时有倒下的朽木拦路,需要费力翻越或者绕行。冰冷的树枝像鬼爪般不时刮擦着我们的衣物和脸颊,留下湿冷的痕迹。
公输铭和林闻枢轮流背负陆知简,体力消耗巨大,喘息声越来越重。玄尘子被罗青衣和云梦谣一左一右搀扶着,步履蹒跚,他的脸色在森林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灰败。我走在最前面,用工兵铲拨开挡路的枝条,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片森林安静得过分。除了我们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任何鸟鸣兽吼,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刻意隐藏了起来,或者……早已逃离。
“不太对劲。”林闻枢再次停下,他的听觉最为敏锐,此刻脸上充满了困惑和警惕,“太安静了……而且,我们好像……在绕圈子。”
他指着旁边一棵格外高大的冷杉,树干上有一道明显的、像是被野兽抓挠过的旧痕。“这棵树,一刻钟前我见过。”
迷路了?
在这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失去方向是极其致命的。我们拿出指北针,却发现指针在这里微微颤抖,指向飘忽不定!
“磁场干扰!”公输铭脸色一变,“和上面那些勘探队遇到的情况一样!这鬼地方,连指北针都失灵了!”
绝望的情绪开始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心头。体力濒临耗尽,伤员状况不佳,迷失方向,还有未知的威胁可能潜伏在暗处……
“不能慌。”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看树冠的疏密,苔藓生长的方向……”我试图用最原始的方法辨别方向,但在这光线昏暗、环境复杂的密林里,这些方法的效果大打折扣。
我们尝试着改变方向,又艰难地行进了半个多小时,然而,当那棵带着抓痕的冷杉再次出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们真的被困在了这片诡异的林海里。
“歇……歇一会儿吧。”玄尘子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此地……气机紊乱,似有……迷障,强行走……徒耗力气。”
我们找到一处由几块巨大岩石形成的、可以稍微遮挡风雪的角落,瘫坐下来。疲惫和寒冷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们淹没。所剩无几的食物已经吃完,燃料也早已耗尽,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云梦谣靠着岩石,眼神空洞,喃喃道:“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罗青衣正在给陆知简喂水的手忽然一顿,她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我立刻问道。
罗青衣没有回答,而是凑近陆知简,仔细嗅了嗅,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陆知简依旧昏迷,但之前灰败的脸色,此刻似乎……稍微缓和了一丝?虽然极其细微,但在这种绝望的境地下,任何一点积极的变化都足以牵动所有人的神经。
“是‘霜髓之晶’!”公输铭反应过来,连忙从贴身口袋里取出那枚晶体。
果然,当“霜髓之晶”被取出后,靠近陆知简,他脸上那丝微不可查的好转似乎更明显了一点。晶体内部的冰蓝星云缓缓旋转,散发出的极致寒意,似乎对陆知简体内某种诡异的状况产生了微弱的压制作用。
“有用!这东西真的有用!”公输铭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无疑是一针强心剂!至少证明我们冒死取得的东西并非无用,陆知简还有救!
然而,还没等我们高兴太久,林闻枢猛地站起身,脸色剧变,低喝道:“有东西靠近!很多!速度很快!”
我们瞬间汗毛倒竖,抓起武器,紧张地望向四周幽暗的森林。
只听四周的灌木和雪地里,传来一片密集的、“沙沙”作响的奔跑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紧接着,一双双幽绿色的、充满贪婪和凶残的眼睛,在昏暗的林间阴影中亮起,越来越多,如同鬼火般飘忽不定!
是狼!而且是一大群饿狼!
它们体型比寻常野狼更加高大瘦削,毛色灰白,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咧开的嘴角滴落着粘稠的涎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噜声。它们显然已经饥饿了很久,将我们视为了唾手可得的猎物。
我们背靠岩石,围成一圈,将伤员护在中间。面对数量如此众多的饿狼,在这体力耗尽、弹尽粮绝的境地下,我们的处境危险到了极点。
狼群开始缩小包围圈,龇出的獠牙在斑驳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
绝境,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