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死寂,唯有车外火山灰簌簌落下的微响,如同为这场灾难奏响的单调挽歌。玄尘子胸口的火焰烙印在玉柄拂尘的微弱压制下,如同被暂时囚禁的凶兽,蛰伏着,却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余温与隐痛。他的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阿吉和云梦谣紧绷的神经。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北上。”阿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看着手中那半截依旧温热的火焰权杖残件,以及玉简上那些指向北方的模糊线索,“道长的伤势等不起,我们身上的‘东西’也等不起。”
云梦谣默默点头,她脖颈侧面那几点青黑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如同无声的催促。她再次尝试启动车辆,拧动钥匙的手因虚弱而微微颤抖。
“嗡……吭……吭……”
发动机再次发出挣扎般的嘶鸣,就在两人几乎要再次失望时,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和黑烟,引擎竟猛地发出一声咆哮,运转了起来!
“启动了!”云梦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阿吉也精神一振,立刻查看油表和各种仪表。油料所剩不多,但支撑他们离开这片火山灰覆盖区,寻找有人烟的地方应该勉强够用。各种故障灯依旧亮着,但至少能动!
没有时间庆幸,阿吉强忍伤痛,握紧方向盘,挂上档位。轮胎在厚厚的灰烬中艰难地抓地、打滑,车辆如同陷入泥沼的困兽,挣扎着、摇晃着,终于缓缓开动,碾过被灰烬掩埋的道路,向着北方驶去。
车窗外,是一片死寂的灰黄世界。能见度极低,只能依靠模糊的记忆和偶尔出现的、被灰烬半埋的路标辨别方向。火山灰依旧在不紧不慢地飘落,仿佛永无止境。远处的火山口方向,偶尔还会传来低沉的轰鸣,提醒着他们灾难的余波未平。
车辆在破败的道路上颠簸前行,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阿吉胸口的伤,让他冷汗直流。云梦谣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前路,一边不时回头查看玄尘子的状况,并小心地调整着拂尘的位置,确保其尽可能贴近那火焰烙印。
随着车辆逐渐驶离火山喷发的核心影响区,天空的昏黄色调略微减轻,但依旧阴沉。空气中的硫磺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雪的凛冽气息。道路两旁开始出现被火山灰覆盖的枯树林和冻土荒原的轮廓,地势逐渐起伏,预示着他们正在进入真正的北疆地域。
“我们……真的要去北疆吗?”云梦谣望着窗外越来越荒凉、寒冷的景象,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那里……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阿吉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车内——昏迷不醒、身负诡异烙印的玄尘子;玉简上那些语焉不详、指向北方的古老记载;手中这半截依旧散发着余温、刻着不明北方符号的权杖残件;以及自己手臂上那不断恶化、带来刺痒与灼痛的青铜斑块。
这一切,都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引向那片广袤、神秘而酷寒的北方土地。
“玉简记载,渤海国的地火秘术可能源自更北方的古老文明。”阿吉缓缓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沙哑,“道长昏迷前提到‘北’和‘寒源’。这权杖上的符号也不属于中原或靺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北方。那里,或许有解开这火焰烙印的方法,也可能……有关于我们身上这青铜诅咒起源的答案。”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我总觉得,抚仙湖的青铜古城,镜泊湖的铁棺熔狱,还有那‘观山太保’对陨铜的觊觎……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背后,似乎隐藏着一条我们尚未看清的、更加古老和庞大的线索。而这条线索的源头,或许就在北疆。”
这个推测让云梦谣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如果真如阿吉所说,他们卷入的,远不止是几处凶险的古墓遗迹,而是一个跨越了时空的、更加深邃恐怖的谜团。北疆,那片被称为“神州北极”的苦寒之地,自古以来就充满了各种神秘传说和未解之谜,天池怪兽、极光幻影、古老萨满、失落文明……
那里,真的会有他们寻求的答案吗?还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
车辆继续在荒原上颠簸前行,随着纬度升高,气温明显下降,车窗上开始凝结起白色的冰霜。偶尔能看到一些被遗弃的、具有北方少数民族风格的破旧木屋或敖包(蒙古族石堆),在灰烬和冰雪中静默矗立,更添几分苍凉与神秘。
在一处背风的坡地短暂休息时,阿吉下车,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泥土冰冷刺骨,混杂着灰烬、雪粒和一种独特的、带着苔原气息的腐殖质味道。他抬头望向北方,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在那云层之后,是更加广袤无垠的、被冰雪覆盖的未知之地。
北疆疑云,如同这低垂的天幕,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前路是酷寒、未知与潜在的危险,但他们已无退路。为了救玄尘子,也为了解开缠绕自身的诅咒与谜团,他们必须深入这片神秘的土地,去探寻那隐藏在极寒之下的古老秘密。
回到车上,阿吉发动引擎,目光坚定地望向北方那一片苍茫。
“走吧。”他轻声道。
车辆再次启动,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沉重的希望,义无反顾地驶向了那片被冰雪与谜团笼罩的北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