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刚跨过3601的门槛，就被一股混着火锅底料与柑橘香的热气裹住。客厅里灯光暖黄，沙发上、餐椅上已经坐了七八个人，说笑声像滚沸的水，腾起满室的热闹。胡一菲正系着围裙在厨房与餐厅间穿梭，见他进来，扬声喊了句：“天宇来了？快坐，就等你开涮了！”
他应声点头，目光快速扫过全屋。沙发正中间坐着位穿米白色针织衫的女生，眉眼清秀，手里捏着个橘子，应该是子乔提过的“小雨”；旁边靠着沙发扶手的是位穿职业套装的女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是曾小贤口中那位“榕榕姐”，此刻正端着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扫过来。
餐桌旁已经摆好了碗筷，张伟正趴在桌沿研究新拆封的火锅蘸料，听见动静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这位是？”他挠了挠头，转向众人，“看着面生得很啊，莫不是一菲藏起来的远房亲戚？”
这话一出，屋里的笑声顿了半拍。天宇刚要开口，子乔已经抢着搭话：“这是天宇，住楼上的邻居，我约来的。张伟你眼拙了吧，上回在楼下便利店你还跟人借过打火机呢。”
张伟“哦”了一声，眯着眼打量天宇半晌，忽然一拍大腿：“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借火时说‘抽烟对嗓子不好’的帅哥？”他啧了两声，凑近两步，“我说怎么面生，合着平时都躲在楼上搞创作？不像我们，天天在楼下晃悠，脸都快被物业阿姨记熟了。”
天宇握着外套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扯出个浅淡的笑：“平时确实不常下楼，张伟哥说笑了。”他刻意放轻了声音，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
“哎别叫哥，折寿。”张伟摆手，顺势往旁边挪了挪，给天宇腾出个座位，“坐这儿，离火锅近，一菲牌秘制锅底，迟了可就抢不着了。”
天宇刚坐下，美嘉就端着盘虾滑过来，笑着打圆场：“天宇是做设计的，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哪像张伟你，整天在小区里晃悠找‘法律援助’的活儿。”她把虾滑往锅里下，粉色的丸子在红油里翻滚，“天宇，别理他，他就这德性，见着生人就想盘根问底。”
“什么叫盘根问底？”张伟不服气地梗着脖子，“我这是热情！再说了，咱们3601的规矩，新来的朋友得说个笑话，不然这锅底的香菜……”他故意拖长了音，眼神往天宇碗里瞟。
天宇心里微沉，他本就不善言辞，更遑论在陌生人面前讲笑话。正思忖着如何应付，胡一菲端着一大盆肥牛从厨房出来，眼风一扫就看穿了僵局，“啪”地把盆子往桌上一放：“张伟你少贫，天宇是客人，轮得到你审案子？”她夹起几片肥牛往天宇碗里放，“快吃，凉了就老了。”
肥牛的油脂香混着辣味漫开来，天宇低头道谢，夹起一片送入口中。肉质鲜嫩，辣度刚好，却压不住心里那点拘谨。他能感觉到Lisa榕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像在评估一件设计品；小雨倒是友善，冲他笑了笑，递过来一碟醋：“加点这个解辣，一菲的锅底越煮越辣。”
“谢了。”天宇接过醋碟，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随即各自收回手，气氛又添了丝微妙的尴尬。
张伟还在旁边念叨：“其实我就是好奇，天宇你设计啥的？建筑还是平面？我最近想给我那法律咨询小站搞个Logo，你看……”
“张伟！”胡一菲眼一瞪，“人家是客人，不是来给你免费打工的。”
“我这不是想促进邻里和谐嘛。”张伟嘟囔着，夹起块毛肚在锅里七上八下，“再说了，天宇看着就不像小气的人，对吧？”他冲天宇挤眉弄眼。
天宇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碗里的肥牛渐渐凉了。他抬眼看向张伟，扯出个不深不浅的笑：“logo设计得看具体需求，张伟哥要是有想法，改天我空了可以帮你画个草图。”既没直接应下，也没驳他面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这话一出，胡一菲满意地点点头，美嘉也松了口气。张伟被这滴水不漏的回答堵得没话接，只好嘿嘿笑两声，转头跟曾小贤讨论起今晚的球赛。
天宇低头舀了勺汤，热气模糊了镜片。他知道自己这应付算不上高明，却也暂时稳住了局面。碗里的肥牛还带着余温，像他此刻的心情——不算热络，却也没至于冷场。窗外的夜色渐浓，屋里的火锅咕嘟作响，他想，或许融入这热闹，本就需要一点这样不紧不慢的勉强与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