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歌把刚烧开的水倒进杯里，推到江月瑶手边。
“江大师，您真的现在就要走？”
江月瑶拉上外套的拉链，没说话。
她的旧手机屏幕上，那个来自东瀛京都的GpS坐标，像一个安静的漩涡。
曲歌看了一眼江月瑶放在桌上的护照和几张外币，嘴唇动了动。
“那些卷宗，我会看完的。一有发现，马上联系您。”
江月瑶拿起水杯，吹了吹热气。
“嗯。”
她还没喝，桌上那部黑色手机就震了起来。
屏幕上跳着“齐云瑞”三个字。
江月瑶划开接听，点了免提。
“江月瑶，你现在方便吗？”齐云瑞的声音有些急。
“说。”
“有个事，你可能得接一下。”齐云瑞那边顿了一下，“人很特殊，背景很深，不是我能推的。”
江月瑶喝了口水。
“没空。”
“他指名要找你。”齐云瑞的语气加重了，“说除了你，谁也帮不了他。而且……他开的价，你可能会感兴趣。”
“我对钱不感兴趣。”
“他能动用的资源，不止是钱。”齐云瑞压低了声音，“江月瑶，京市这潭水有多深，你比我清楚。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这个人，我们惹不起。”
江月瑶看着窗外，没出声。
齐云瑞在那边沉默了几秒，继续说。
“他就在我旁边，我把电话给他？”
“让他来安全屋。”江月瑶报出地址，“给你半小时。”
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曲歌有点紧张。
“江大师，安全屋的位置……”
“让他来，就是不怕他知道。”江月瑶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放回桌上。
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响了。
曲歌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回头对江月瑶点点头。
江月瑶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透着一股书卷气，不像商人，更像大学教授。
男人看到江月瑶，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传闻中的“江大师”这么年轻。
他很快反应过来，微微欠身。
“江大师，久仰。我是沈行知。”
他的声音温和，语速不快，让人听着很舒服。
江月瑶侧身让他进来。
“齐云瑞跟你说的？”
“是。”沈行知走进门，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曲歌身上，礼貌地点了点头。
曲歌赶紧回了一礼。
“坐。”江月瑶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沈行知坐下，姿态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深棕色的皮质钱夹。
他从钱夹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被塑料封套保护得很好的旧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边角有些磨损。
“江大师，我找我妹妹。”
他把照片推到江月瑶面前的茶几上。
“找了二十年。”
江月瑶的目光落在照片上。
那是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缺了一颗门牙。
背景像是一个老式公园的滑梯。
“沈念。”沈行知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叫沈念。”
江月瑶看着照片，没说话。
“二十年前，在京市的北海公园走失。”沈行知继续说，“警方，私家侦探，能用的办法，我都用过了。”
“每年我都会投入巨额资金，通过各种渠道发布寻人启事。能联系到的，自称见过她的人，有几百个，但没有一个是真的。”
他看着江月瑶，眼神里带着一种长年累月积压下来的疲惫和执拗。
“我找了很多‘大师’，国内的，国外的。有人说她早就死了，有人说她被人卖到了山沟里，还有人骗了我一大笔钱，给了我一个假的骨灰盒。”
他自嘲地笑了笑。
“前段时间，我听一个朋友提起您。他说，您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江月瑶的视线从照片上移开，看向沈行知。
“我的时间很贵。”
“钱不是问题。”沈行知立刻说，“只要能找到她，或者……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您开任何价都可以。”
“我不要钱。”江月瑶开口。
沈行知愣住了。
江月瑶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屏幕上是皇家大剧院的建筑结构图，那个由承重柱和地下管道组成的诡异符文，清晰可见。
“我要你帮我查两家公司。”
她指着屏幕右下角那个潦草的签名。
“第一家，‘J.c.建筑师事务所’，在开曼群岛注册。”
然后，她的手指又点了一下屏幕上“甲方”一栏。
“第二家，‘青岚慈善基金会’。”
沈行知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移动，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显然听说过孟青岚的名字。
“我要这两家公司从成立至今，所有的项目记录，资金往来，特别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账目。”江月瑶看着他，“还有，它们所有核心成员的详细资料，包括他们的家人，朋友，和他们有过来往的所有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我还要查一个人。”
“谁？”
“江丞。”
沈行知的脸色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变化。
京市江家，这个姓氏本身就代表了巨大的分量。
“他是‘J.c.事务所’的实际控制人。”江月瑶的语气很平淡，“我要他从回国到现在，经手的所有项目，见过的所有人，去过的所有地方。把他这几年的轨迹，一分一秒，都给我挖出来。”
客厅里陷入了安静。
曲歌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没想到江月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这已经不是商业调查的范畴了，这是在挖两个庞然大物的根。
沈行知沉默了很久。
他推了推眼镜，看着江月瑶。
“江大师，您要查的这些，已经触及到某些家族的核心利益了。”他的声音很沉，“风险很大。”
“所以才找你。”江月瑶靠在沙发上，“齐云瑞办不到，但我猜，你能办到。”
沈行知又沉默了。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抬起头，眼神里再没有犹豫。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我需要时间。”
“我帮你找到人之前，把东西给我。”江月瑶说。
“成交。”
沈行知站起身，向江月瑶伸出手。
江月瑶没动，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茶几上的照片。
“把你和她的关系，详细说说。”
沈行知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重新坐了下来。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他的声音放缓，陷入了回忆。“我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再婚，生了念念。”
“念念从小身体就不好，很安静，不像别的孩子那么闹腾。她很黏我。”
“那天是我带她去公园玩的。我只是去买个冰淇淋的工夫，回来她就不见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深切的自责。
“我爸妈找了几年，就放弃了。他们觉得念念身体那么弱，一个人在外面，肯定活不下来。”
“我不信。”沈行知握紧了拳头，“每年她的生日，我都会感觉……感觉她还在。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等我去找她。”
江月瑶拿起那张照片。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小女孩的笑脸。
女孩的命格很奇特，魂光纯净，但底子却很薄，像一层上好的宣纸，一点墨就能浸透。
这种命格，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体弱多病，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但对于永恒教那些“工程师”来说……
这是最顶级的“画布”。
江月瑶放下照片，抬头看着沈行知。
“沈先生，你妹妹的失踪，可能不是意外。”
沈行知的身体猛地一震，死死盯住江月瑶。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需要一样东西。”江月瑶没有解释，她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采血针和一根装在无菌管里的棉签。
她把东西推到沈行知面前。
“你的血。”
“三滴，滴在棉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