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在海棠园。”秀宜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为什么？”廖珠问。
“这是海棠盛开的季节呀，正好赏花么。”秀宜眨眨眼。
孙可芯冲秀宜翘起大拇指：“宜姐姐就是聪慧。的确是在海棠园。虽然玉兰苑也有花赏，终不如海棠园繁盛。”
三人一路去往海棠园。
进了园子，空气中氤氲着西府海棠清雅的香气。
秀宜举目四顾，一条曲折的青石板路向远处延伸，路两边遍植海棠。
高大的西府海棠中间杂着贴梗海棠和木瓜海棠，偶尔也有垂丝海棠。
秀宜笑道：“贵府海棠倒是齐全。”
孙可芯笑道：“家母酷爱海棠。宜姐姐也是爱海棠之人呢。”
廖珠挑了挑眉：“你又知道了？”
孙可芯笑指着秀宜的撒花襦裙：“宜姐姐的着装就没有哪套不带海棠花的。就算哪一日衣裙上没绣没有海棠花，簪钗或手帕子也一定会有一样是海棠花的。”
廖珠仔细想了想：“还真是。”
“芯儿妹妹，珠儿妹妹，快过来呀。只管站门口做甚？”一个着葱绿襦裙的小姑娘，站在一株西府海棠下冲着她们招手。
海棠树边有个亭子，亭子的匾上写着“烛照”两个字。
亭中有两三张小几案，案上放着糕点茶具。案旁的红泥小火炉上烧着水，正咕嘟咕嘟吐着热气。
亭子里有七、八个小姑娘，或三两个围坐在几案旁吃茶闲谈，或独倚在美人靠上迎风赏花，丫鬟端着茶盏侍立在一旁。
一听到打招呼的声音，都看过来。
“沁姐姐。你来得倒早。”廖珠冲她招手。又对秀宜道：“姐姐，这是工部朱尚书家的嫡女。姐姐曾见过她的母亲。”
“可是舅母接我过府那天，在我家门口遇到的那位李夫人？”秀宜思忖道，“那可是个妙人儿。”
廖珠和孙可芯相视一笑。
三人进了亭子，孙可芯替秀宜一一引见。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活泼爱闹的时候，见来了新朋友，彼此见礼问安，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朱沁笑道：“上次在暖阁就见过张小姐，印象极佳。只可惜尚未来得及亲近，便被人搅了。”
秀宜笑得温和亲切：“今儿有机会亲近，也是一样的。”
“今儿可真热闹。”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秀宜一转头，正对上孙可芯恼怒的神情，不由抿嘴一笑。
孙可芯暗暗咬牙：“我们府里什么时候成菜市场了？任人自由来去！”
秀宜安抚地轻拍她的手：“她母亲是皇室公主。谁能拦得住她？不必太在意。”
廖珠紧握住秀宜的手，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姐姐……”
“无妨。”秀宜神情自若，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无声安慰。
顺安郡主已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毫不意外，她身边跟着江婉欣。
众人忙屈膝行礼：“郡主万福。”
顺安郡主锦衣华服，高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大公鸡，缓缓走到几旁坐下。
江婉欣忙亲自端了盏茶，含笑奉给她。她接过浅尝一口，撇撇嘴，不屑地道：“什么破茶？比皇舅舅赐的松山银针差远了！”
又带着施舍般的口气道：“免礼吧。”
她此言一出，小姑娘们不愿意了。
别的不说，孙可芯可是恩宠正盛的皇后嫡嫡亲的侄女，皇上是她姑父，表哥是太子，她素日里怕过谁来？此时被顺安郡主如此轻慢，忍不住就要开口。
秀宜忙一把拉住她，微微摇头。
孙可芯暗暗磨牙，终是忍了下来。
她忍得，朱沁可忍不住。
朱沁的父亲是工部尚书，手握实权，母亲又是个恩怨分明，性如烈火的世家贵女，自小儿怕过谁来？
不过是个郡主，骄傲点也就罢了。这样轻慢的态度，她真忍受不了。当下便冷冰冰地呛声：“郡主真是好大的威风！”
顺安郡主嚣张跋扈惯了，陡然被个同龄的小姑娘呛声，如何忍受得了？当下便变了脸，把茶盏重重掼在几案上，几案上的盘盏杯碟叮叮当当直跳起来，糕点壶盖滚了一地。
孙可芯忍无可忍，气得指尖发颤，指着顺安郡主：“这里是尚书府。郡主要发威风，请回公主府发去。路在那边，好走不送。”
柳叶见势不妙，早脚底抹油，溜去正厅报信：“夫人，不好了，顺安郡主来了，发好大脾气，小姐气得脸色都变了。”
崔氏太阳穴“突突”直跳，也顾不上问原因，起身就走，心里把端淑长公主母女骂了个狗血喷头。
亭子里“嗡嗡”的议论声突然停了下来。
连朱沁也惊讶地看向孙可芯——孙可芯在她印象中算好脾气的，嘴甜，爱说笑，见人笑眯眯，在圈子里出了名的好人缘。今儿竟气成这样？直接赶客……”
顺安郡主也没想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抬手便掀了几案，叮铃当啷一阵乱响……
便有胆子小些的小姑娘哭出来……
有杂乱的脚步声匆匆奔过来。
秀宜悄悄掐一把孙可芯，示意她示弱。
孙可芯皱着眉头，努力挤眼睛——奈何她就不是爱哭的性子，眼泪挤不出来，无奈地望向秀宜，摇摇头，表示哭不出来。
廖珠也明白过来，蹭到她身边，冷不丁在她小腹上狠命掐了一把。
孙可芯直跳起来，“哎哟”一声尖叫，泪珠子大颗大颗滚出眼眶，直流下来。
众人吓一跳，齐刷刷看向她……
崔氏听见她尖利的哭声，只觉得心尖上被谁捅了一刀，脸色阴得像要下雨的天，也顾不得仪态，把裙摆甩得飞起来，三两步跑进亭子，一把搂住，叫一声：“我的儿……”
也跟着流下眼泪来。
众夫人见亭子里一片狼藉，有三五个小姑娘哭成一团，顺安郡主叉着腰，气咻咻地站着，脸色难看得紧。
忙找着自家女儿，护在怀里，柔声安抚。
心里恨恨地想：这长公主母女莫不是想跟全京城的世家权贵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