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码洪流退去，屏幕恢复了纯粹的黑暗，中央只烙着两个汉字，笔画锋利，透着血光。
欧阳。
那两个字出现的瞬间，凌风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周遭的空气像是被抽干，变得稀薄而滞重。
刚才还环绕在两人间的温存气息，荡然无存。
“欧阳家……”
凌风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又低又沉。
赵无极不过是条浮在水面上的死鱼，真正的巨兽，一直潜伏在燕京权力的深海里。
这已经不是一场地方性的复仇。
这是一根从华夏权力中枢垂下来的，染满鲜血的蛛丝。
身侧男人身体的骤然僵硬，让慕倾雪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屏幕，只一眼，她脸上的血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变得和墙壁一般苍白，连指尖都抑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欧阳……”
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是……我想的那个，燕京的欧阳家？”
那两个字，是悬在整个华夏商界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作为燕南商界的翘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燕京五大家族意味着什么——那是真正站在云端，吐口唾沫都能在凡间砸出个深坑的庞然大物。
可她父母在燕南虽有些名望，放眼全国，却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那样的擎天巨擘，为什么要对千里之外的两个“小人物”，布下这样一个绝户计？
这说不通。
凌风收敛起外放的气息，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用力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她的恐惧。
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肯定。
“现在下定论还太早。”
“但赵无极，只是他们抛在棋盘上的一枚弃子。”
这句话不高，却重重砸在慕倾雪的心上。
她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猛地一晃，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弃子……
原来，毁掉她一生的血海深仇，竟只是别人随手丢下的一步棋？
那她这二十年的挣扎与血汗，算什么？
一个笑话吗？
她耗尽心血建立的倾城国际，在那尊巨鼎面前，渺小得可笑。
报仇？
这两个字，从未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怀中的娇躯在抑制不住地轻颤，凌风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抱进自己怀里。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腾出一只手，拿出了那部黑色的卫星电话。
行动，永远是最好的定心丸。
他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瞬间接通，莉莉娅兴奋跳脱的声音炸了出来。
“老大！搞定了吧？里面是不是藏着能让世界抖三抖的惊天大秘密？”
凌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得吓人，却带着一股不容违逆的意志。
“莉莉娅，动用‘阎罗殿’的一切资源，给我深挖‘欧阳家’这条线。”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我要知道，二十年前，慕长河夫妇和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交集。”
“不惜，任何代价。”
电话那头罕见地沉默了三秒。
再次响起时，莉莉娅收起了所有玩笑，声音干脆利落，透着一股职业的肃杀。
“收到。”
“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通讯，凌风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立刻调出另一个号码。
“哟，老大，春宵苦短日高起，怎么有空想起我了？是不是要老弟给你空运一打异国嫩模过去助助兴？”
陈骁那猥琐笑声从听筒里传来。
凌风直接无视了他的荤话，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胖子，启动我们在燕京的所有棋子。”
“给我查！”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
“查欧阳家近二十年来，尤其是在燕南周边，所有摆在明面上和藏在阴影里的资金流向、人员调动！”
“我要一份报告，详细到他们家门口那条护院犬昨天吃了几个肉包子！”
电话那头的嬉笑声戛然而止。
陈骁沉默了片刻，声音里再没了半点轻浮，只剩下凝重。
“欧阳家？”
“老大，你确定要碰他们？那可不是赵无极那种能随手捏死的臭鱼烂虾。”
“我清楚。”
凌风的声音很轻。
“他们动了我的人。”
陈骁不再多问一个字。
“好！”
他沉声应道。
“我明白了。”
“三天，报告会准时出现在你的桌前。”
结束通话，凌风松开慕倾雪，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
霓虹如织，车流如龙。
然而，在这片光鲜的表皮之下，潜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渊。
他本想偷得四年浮生，当个普通人。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麻烦总会循着血腥味找上门。
而且这一次，是足以倾覆一方的滔天巨祸。
看来，这燕京的浑水，是非趟不可了。
从“欧阳”二字出现的那一刻起，那份安逸，就已经碎了。
要跟这种巨兽掰手腕，再躲在校园里就太天真了。
沉睡的“阎君”，该醒了！
就在这时，一双柔软微凉的小手从身后探来，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慕倾雪将脸颊紧紧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灼人的体温。
她什么也没说，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却越收越紧。
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然。
许久，她才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语调，轻声开口。
“凌风。”
“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
“我都陪你一起走。”
哪怕，是与整个世界为敌。
凌风的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带着暖意。
他转过身，反手将她冰凉的小手攥进掌心，用自己的温度一点点捂热。
他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看着她眼底那份毫无保留、交付一切的信任。
她的信任，像一簇火苗，点燃了他胸中久违的万丈狂澜。
“那是自然。”
凌风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森然的寒气和睥睨一切的狂。
“敢动我凌风的女人。”
“别说一个欧阳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
“也得用血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