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最终还是走了。
他没有失态，更没有发怒，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杰，拿起那张画着“双引擎模型”的薄纸，仔细地折好，放进了自己公文包的夹层里。
临走前，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回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的模型……很有意思，我会原封不动地向上面汇报。”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深邃的古井，“但是，年轻人，你要记住，市场的海洋，并不总是风平浪静的。有时候，两条‘鲶鱼’斗得太凶，最后得利的，可能不是渔夫，而是潜伏在海底的……鲨鱼。”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充满了警告与暗示的背影。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林杰脸上的笑容，也在那一瞬间，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走到窗边，看着那辆挂着京城牌照的黑色奥迪，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最终消失不见。
他知道，第一回合的交锋，结束了。
自己看似占据了上风，用一个超越时代的顶层设计，暂时挡住了对方的攻势。但高天最后那句话，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在了他心中最警惕的那个点上。
鲨鱼……
高天是在暗示“华投集团”有的是办法，让这场“鲶鱼之争”变得不再公平？还是在警告自己，这场博弈，已经引来了其他更危险的窥探者？
亦或者，两者皆有？
林杰没有再想下去，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语气恢复了平静与果决。
“通知：林建国部长、魏武总工、宋扬、李军，十分钟后，到我办公室开会。”
……
十分钟后，未来科技最核心的决策层，第一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气氛，聚集在了这间办公室里。
当林杰将刚刚与高天的对话，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后，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宋扬和李军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与愤怒。
“这……这不是抢劫吗？！”李军第一个拍了桌子，他那张天生适合笑脸迎人的脸上，此刻布满了乌云，“我们辛辛苦苦在m国打下的江山，他们一句话就想拿走大头？还美其名曰‘合并’？”
“凤凰电子那是什么货色，我们比谁都清楚。一群靠着政策和仿制过活的官僚，把我们跟他们捆在一起，那不是对我们的侮辱吗？”宋扬也激动地说道，技术人员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这种拉郎配式的安排。
而魏武，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经历过被商业封杀的绝望，对这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力量，有着比宋扬和李军更深刻的认识。
与年轻人的愤怒不同，林建国的脸上，则是一种深深的、化不开的忧虑。
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清楚“华投集团”这四个字背后所代表的能量。那不是一家普通的企业，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意志”的延伸。
“小杰，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林建国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那个‘双引擎模型’，理论上是完美的。但是，执行它的人，不是机器。高天这种人，有的是办法，让天平从一开始就是倾斜的。”
他看了一眼魏武，意有所指地说道：“他们可以在供应链上卡你，可以在行业标准上给你设绊子，甚至……可以让你的产品，拿不到最重要的那几张‘准入证’。这些，都是看不见的刀子。”
林建国的话，让刚刚还义愤填膺的李军和宋扬，瞬间冷静了下来，额头上渗出了一丝冷汗。
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对手。
这不再是靠技术、靠市场就能打赢的战争。
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压抑到了冰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镇定的少年。
林杰没有说话，他站起身，走到一块白板前，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了两个大字——“时间”。
“爸，您说的没错。在现有的规则下，我们确实毫无胜算。”林杰转过身，目光依次扫过自己的核心战友，“高天给我们画了一张棋盘，棋盘上的规则，由他来定。所以，我们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在他们做出最终决定之前……”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把这张棋盘，彻底掀了！”
他拿起笔，在“时间”两个字的后面，重重地画上了一个惊叹号。
“高天以为，他给我们出了一道选择题，让我们和凤凰二选一。那我们就告诉他，这道题，我们不做。”
“从今天起，‘鲲鹏计划’，全面提速！”
林杰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魏武和一直沉默的少年张凡身上。
“我要你们用最快的速度，把‘智能Vcd’的工程样机做出来。不仅要做出来，我还要你们把成本，给我压到极致！我要让它一上市，就成为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炸弹’！”
“高天想看两条‘鲶鱼’，那我们就让他看。但是，他很快就会发现，其中一条，根本不是鲶鱼。”
林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野心。
“而是一头，即将冲上云霄的……鲲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