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点了点头，目光从玉棺上移开，直视着她。
“不错。”
“贫道希望你，修习这《太阴三生真诀》。”
“他日若是修行有成，或许也能看到她当年所见之景。”
“到那时，你只需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可好？”
秦可卿犹豫了。
她看了一眼那副冰冷的玉棺。
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位清冷的仙师。
云岫仙子与仙师情分如此深厚，宁可身死道消，都不愿将那秘密说出口，想来，必然是为了仙师好。
是为了保护他。
若是自己将来，真的修行有成，也看到了那个秘密。
自己会面临与云岫仙子同样的选择。
到那时，自己是说，还是不说？
陈玄看出了她的犹豫。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再多言语。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这洞府中的荧光，在他与她之间，无声地流淌。
将选择的权利，完全交给了她。
良久。
秦可卿抬起头，重重地点了下去。
“好。”
罢了。
反正能不能修行有成，还两说呢。
就算真有那一天，发现了什么对仙师不利的惊天秘密。
大不了……就反悔好了。
自己又不是什么一言九鼎的大丈夫，食言而肥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陈玄似乎并未看穿她心中那点小小的，狡黠的心思。
“既如此，磕头吧。”
秦可卿收敛了所有杂念，神色变得无比郑重。
她将怀里的玉兔轻轻放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破旧的裙摆，然后对着那副青玉棺椁，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咚，咚，咚。”
三个响头，磕得结结实实。
从今往后，她秦可卿，便也是有师门的人了。
陈玄等她行完礼，才走到玉棺之后。
他从石台下，取出了一柄连鞘的长剑，与一本泛黄的古籍。
他将这两样东西，递到秦可卿面前。
“此剑是她生前的配剑，如今传给你，剑名可由你自己重取。”
“此书，便是《太阴三生真诀》。”
秦可卿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剑鞘入手，是一种温润的木质触感，并不沉重。
那本古籍，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她指尖微颤。
她捧着这两样足以改变她一生的东西，站起身。
她抬起头，看着陈玄，好奇问道。
“仙师。”
“您既然如此想知道那个秘密，为何……不自己修行此法？”
陈玄的目光，从秦可卿那双清澈又带着几分探寻的眼眸，落到她手中那本泛黄的古籍上。
他轻轻摇头。
“此法名太阴，取的是至阴至柔之意，乃是女子修行的无上妙法。”
“男子修行，事倍功半。”
“况且，”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已修师门真法，不可改易。”
原来是这样。
秦可卿了然地点了点头，心中那点小小的疑惑烟消云散。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长剑与古籍，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陈玄。
从今往后，自己的人生，便与这些彻底绑在了一起。
只是，这关系该如何论处？
她张了张嘴，那个熟悉的称呼，此刻却觉得有些烫嘴。
“仙师……”
陈玄的视线，转向那副青玉棺椁，目光幽深。
“云岫与我同辈。”
“你既拜她为师，可称我为师叔。”
师叔？
这两个字，像两块小石头，砸进了秦可卿的心湖，荡开一圈圈奇异的涟漪。
这个称呼，听上去似乎比“仙师”亲近了不少。
可不知为何，又感觉隔了一层。
她看着陈玄那张年轻得过分，又清冷得不似凡人的脸，怎么也无法将他和那些白须飘飘的“师叔”形象联系在一起。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从心底悄然升起。
或许是这九个月的独自求生，磨掉了她骨子里太多的循规蹈矩。
她抬起头，迎上陈玄的目光，用一种近乎试探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
“那……能不能……叫师兄？”
洞府内，一瞬间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只有那些藤蔓与菌类散发的荧光，在无声地明灭。
陈玄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
就在秦可卿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以为自己唐突了，准备改口道歉时。
他终于开口。
“随你。”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却像是一道春风，瞬间吹散了秦可卿心中所有的忐忑与不安。
一股难以言喻的雀跃，从心底涌了上来，几乎要从她的眼角眉梢溢出去。
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地绽放开来，比这洞府里所有的荧光加起来，还要灿烂。
“师兄。”
这一声，叫得又甜又脆，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亲近与依赖。
陈玄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称呼。
秦可卿的心，彻底落回了实处。
可紧接着，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她看了一眼那副冰冷的青玉棺椁，又看了看自己怀里这本玄奥的古籍，脸上的笑容慢慢垮了下来。
“师兄。”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无措。
“师父她……已经不在了。”
“我……我对修行之事，一窍不通……”
说到最后，她干脆不说了。
只是抬起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陈玄。
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句话。
你可不能不管我。
那模样，像极了她刚抱回来的那只玉兔，在讨要青菜时，才会露出的神情。
陈玄看着她这副模样，周身那股清冷之气，竟被冲淡了许多。
“我会时常进来，指点你修行基础。”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是一颗定心丸。
“天下道法，万变不离其宗。修行的基础，大同小异。”
“你在这蓬莱岛的这九个月，呼吸吐纳皆是精纯灵气，果腹充饥的，也都是外界难寻的天材地宝。”
“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一身凡俗浊气也早已被洗涤干净，寿元大增，达到炼体圆满。”
炼体圆满？
秦可卿有些发懵。
她只知道自己这几个月力气变大了，身子也轻快了许多，却没想到，竟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了一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境界。
陈玄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
“接下来，我会教你如何引气入体。”
“等你真正踏入修行门槛，之后的路，便要靠你自己，去参悟这《太阴三生真诀》了。”
“我的话，只能作为参考。”
秦可卿听得似懂非懂。
但她唯独听清了一句最重要的话。
——我会时常进来。
这就够了。
她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也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安宁。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眉眼弯弯。
“一切都听师兄安排。”
陈玄看着她那副全然信赖的模样，不再多言。
最后看了一眼玉棺，转过身，朝着洞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