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营匪徒如同退潮般仓皇撤离,留下满地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农庄门口,短暂的死寂被幸存者们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打破。他们看着门外堆积的尸体和汩汩流淌的暗红血液,又看向依旧挺立、却摇摇欲坠的王大牛,最后,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悸与探究,聚焦在了那个刚刚打着哈欠走出门的年轻庄主身上。
林越站在门槛内,仿佛对门外修罗场般的景象视而不见,脸上那点刚睡醒的惺忪和被打扰的不悦还未完全散去。他甚至还抬手揉了揉眼睛,动作自然得像是刚刚从一场午睡中被吵醒的普通农夫。
这副模样,与刚才那神乎其神、于无声处听惊雷般击碎致命弩箭的未知手段,形成了撕裂认知的巨大反差。
疤脸头目带着残兵退到几十米外,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他死死盯着林越,那双凶戾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疑、不甘,以及一丝被未知力量震慑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不信邪!或者说,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吓退。这要是传回黑风营,他以后还怎么混?
一股邪火混合着屈辱感冲上头顶。疤脸头目猛地停下脚步,脸上横肉抽搐,眼中凶光再现。他一把推开搀扶他的手下一—他决定亲自去试试这个装神弄鬼的庄主!
“妈的!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他低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狗腿砍刀,刀背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他不再理会手下劝阻,迈开大步,带着一股亡命徒的狠厉,独自一人,杀气腾腾地朝着来到庄园门口、一脸“茫然”的林越直冲过去!
他的动作迅猛,步伐沉重,砍刀拖在身后,刀刃刮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带起一溜火星。这是他的惯用伎俩,用气势和声音先声夺人,往往能让对手未战先怯。
王大牛见状,心中一紧,强提一口气,就想上前阻拦。但他伤势爆发,刚一动,腿上一软,差点栽倒,只能焦急地喊道:“庄主小心!”
面对这凶神恶煞般直扑而来的疤脸头目,林越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类似于受惊小鹿般的“慌乱”,脚下下意识地就向旁边“慌乱”地退了一小步,似乎想躲回门内。
他这一步,退得看似毫无章法,笨拙又仓促。
然而,就在他侧身退开的刹那——
那疤脸头目已然冲到他面前,手中砍刀带着恶风,由下而上,一记凶狠的撩斩,直取林越胸腹!这一刀势大力沉,若是砍实,足以将人开膛破肚!
可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林越那“慌乱”后退的左脚,似乎是因为地面不平(那里确实有一小块凸起的石头),又或者是因为太过“紧张”,脚踝极其“巧合”地向外一崴!
就是这看似狼狈的、微不足道的一崴,让他的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妙的角度,向右侧又偏移了那么几公分。
“唰!”
冰冷的刀锋,几乎是擦着林越胸前粗布衣服的布料掠过!锋锐的刀气甚至将他衣襟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却连他的皮肤都未曾触及!
疤脸头目这势在必得的一刀,竟然……劈空了?!
他前冲的势头太猛,一刀落空,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向前一个趔趄。
而就在这时,林越那刚刚“崴”了一下的左脚,似乎是为了找回平衡,又“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这一步,不偏不倚,恰好就落在了疤脸头目因前冲而迈开的两腿之间,那几乎无法察觉的、重心转换的瞬间空当里!
他的脚尖,仿佛无意般,轻轻勾住了疤脸头目支撑身体重心的右脚脚踝。
“噗通!”
一声闷响。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凶神恶煞、气势汹汹的疤脸头目,竟然就这么被林越那“慌乱”中“巧合”崴脚、“无意”迈步、“不小心”勾绊的一系列动作,给硬生生地……**绊倒了**!林越“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位置恰好是刚才被刀锋划破衣襟的地方。他低头看了看那个摔倒的壮汉,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普通人的茫然与无措,仿佛在说:你怎么自己摔倒了?
他庞大的身躯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脸朝下重重砸在泥地上,手中的砍刀也脱手飞出,摔出去老远。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摔得太狠,一时头晕眼花,竟没能立刻起身。
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这算什么?
巧合?这也太巧了吧?!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那击碎弩箭的神秘力量,加上现在这看似狼狈、实则妙到巅毫、让凶悍头目自己摔了个狗吃屎的“意外”……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怀疑击碎弩箭是别人所为或者是某种他们没看懂的武器,那么现在,看着那个站在原地,依旧带着点“惊魂未定”表情、甚至还下意识拍了拍胸口(正好拍在被刀锋划破衣襟位置)的年轻庄主,一种更深层次的寒意,悄然爬上了所有旁观者的脊背。
这个庄主,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的“平凡”,他的“温润”,甚至他的“慌乱”和“笨拙”,此刻都蒙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深不可测的迷雾。
你永远不知道,他那看似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何等恐怖的实力;你更不知道,他下一次“不经意”的动作,会带来怎样毁灭性的后果。
未知,永远比已知的强大更令人恐惧。
王大牛看着这一幕,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林越昨夜那句平静的话语:‘刚调整完迷踪阵触发范围,正好借这群人测试防御——高调解决麻烦,反而能让真正的窥探者不敢轻易试探,这才是退休的‘安全法则’。
他彻底明白了。庄主不是不出手,而是用这种更隐晦、更震慑人心的方式出手。他在立威,在用一种近乎戏耍的方式,告诉所有潜在的敌人——这里,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疤脸头目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满身都是污泥,狼狈不堪。他看向林越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凶狠,只剩下浓浓的惊骇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他不敢再停留,甚至不敢去捡自己的刀,如同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冲向自己的手下,嘶声喊道:“走!快走!”
黑风营残部再不敢有丝毫犹豫,搀扶着他们失魂落魄的头目,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仓皇逃离,消失在血色荒野的尽头。
农庄门口,再次恢复了平静。
林越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轻轻整理了一下被划破的衣襟,那点“慌乱”早已消失不见,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古井无波。
所有旁观者,无论是农庄内的幸存者,还是侥幸逃生的黑风营匪徒,心中都烙印下了一个共同的认知——
这个桃源农庄的庄主,温润平凡的外表下,是真正的……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