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的声音依旧平和，不带丝毫威压，却让林玄瞬间感到一股源自生命层次、源于灵魂本源的巨大压力，冷汗几乎瞬间浸湿了后背，四肢微微发凉。
向这等无法理解、无法揣度的存在讨要证据？我……我是不是太过狂妄了？林玄心中骇然，喉咙发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无妨，你看好了。”
既定并未等待他的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下一刻，林玄只觉周遭景象轰然变幻！时空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扭曲，折叠！待他猛地稳住几乎失守的心神，发现自己竟身处一个极为熟悉的环境之中，周围的景物，气息，空气中流动的能量，甚至是他当时那份焦灼，急切，不甘的心绪……都无比真实地重现了！
“这是你自己的记忆片段。”既定的声音直接点破，不容他有任何质疑，平静地像是在陈述一个真理，“仔细回想，你这份天赋，能一路跌跌撞撞修炼至合体境界，你自己……难道就从未觉得有丝毫奇怪吗？那些看似侥幸的关头，那些恰到好处的机缘，真的只是命运垂青？”
不等林玄从震惊中回神回答，他继续以一种残酷而平静语气说道:“像你这等天赋根基，在世界意志眼中，反而是最好用的棋子之一。原因很简单，你先天不足，潜力有限，难以真正触及世界的本源规则，更谈不上威胁祂的存在，乃至超脱。给你再多的机缘，终其一生，大抵也就止步于大乘罢了。你，不会，也无力去冲突祂的根本利益。安全，可控，这便是你被选中的理由。”
轰！！！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林玄的道心之上！他一生苦修，历经无数磨难险阻，自认求道之心坚毅如铁，全凭自身努力与一点微末运气才走到今天。多少次生死边缘的挣扎，多少回孤寂长夜的坚守……
可现在，竟被告知这一切可能都是被一只无形大手安排好的剧本？自己只是因其资质平庸，易于控制而被选中的一枚安全的棋子？这简直是对他过往一切努力与坚持的全盘否定！
剧烈的冲击让林玄心神摇曳，道心之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他几乎是本能地反驳，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你……你在骗我！”
声音因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嘶哑。
“我没有。”既定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你觉得我会信吗？！”林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与绝望。
“我不需要骗你。”既定依旧平静，那平静之下是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自信，“你会去费心欺骗一个……对你而言如同蝼蚁，呼吸即可灭杀的低阶修士吗？”
“会！”
因为他瞬间想到了自己欺骗灵小小的那句话，只要修到大乘，就能复活她的父母。
为了目的，欺骗并非不可为之事，这一刻，他是在用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去对抗对方那看似无懈可击的逻辑。
这一下，反倒给既定整得沉默了一瞬，似乎没料到林玄会如此不顾一切，甚至有些胡搅蛮缠地回答。
“……算了，不与你在口舌上争辩。”既定很快恢复了那超然物外的语调，开始转移话题，语气不容置疑，“我们一点一点，来解析你的过往，让事实说话。”
“按常理而言，你天赋差，又无资源背景，你真以为当年能成功筑基，仅仅是因为你刻苦？你师父冲击金丹境，恰好与你筑基是同一天，时间点如此微妙，你就没想过，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巧合太多，便是必然。”
林玄紧闭双唇，脸色愈发苍白，只是用力摇头，试图将那些不愿深想的细节甩出去。
“冲击金丹需要吸纳海量灵气，这是修行常识，你应当知晓。而你师父当年冲击失败，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你。他精心准备，汇聚已久的灵气，在你筑基的关键时刻，莫名溢散了一部分，恰恰助你一举成功，奠定道基。你仔细回想当时筑基的细节，是否感觉在最后关头，周身灵气浓度曾有过不正常的短暂激增，那股力量来得突兀，去得迅速……”
“你在骗我！”林玄再次打断，语气却已不如先前坚定，带着明显的心虚与挣扎。
“骗与没骗，你心中自有判断，何必自欺欺人，嘴硬无用。”既定似乎懒得与他进行无意义的争辩，直接引动记忆长河，景象再变。
“再来看看你结丹之时。你寿元将尽，孤注一掷，强行冲关，听起来很合理，很悲壮，对吧？但你不妨去找几个资深的金丹修士，甚至元婴修士问问，他们凝结元婴时遭遇的天劫之威，可有你当年结丹时那般……儿戏？那般轻松？雷声大，雨点小，看似凶险，实则处处留有一线生机？”
“你在骗我！”林玄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几乎变成了无力的呻吟。
既定显然看出了林玄正处于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内心剧烈抗拒却又无法找到合理理由反驳的状态，也不再理会他那重复的反驳，开始抽丝剥茧般地指出他漫长记忆中存在着的曾被他自己刻意忽略或轻易归结为运气，巧合的种种可疑之处。
对于世界意志如何潜移默化地影响，如何精巧地安排棋子命运的手段，他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能一眼看穿那隐藏在命运丝线下的提拉之手。
“看这里，你与人生死斗法，对方准备万全，底牌尽出，修为稳压你一头，却在决定生死的最后一刻莫名失手，灵气运转出现了一丝绝不该有的滞涩……”
“看看这里，你急需的某种天材地宝，生长周期长达数百年，早不成熟，晚不成熟，偏偏在你历经千辛万苦抵达其生长之地时，恰好成熟，仿佛专为你等候……”
“这个安排就更明显了，早早为你铺就信仰之力的道路，从你金丹期就开始布局。可惜你没走这条路。当然，现在你想走，凭借你如今的修为和势力，也还来得及重新捡起……”
一幕幕被尘封的记忆细节，一桩桩曾被引以为傲的幸运经历，在既定那直指本源的分析下，仿佛都被剥去了偶然的外衣，变成了指向被操控命运冰冷而坚硬的铁证。
最终，周围扭曲几下，闪烁的记忆景象恢复如常，依旧是那间古朴而寂静的大殿。
而林玄，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与力气，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物，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原本挺拔的身躯也微微佝偻了一些。
他已经没有办法反驳了。那些被串联起来的巧合，那些被点破的不合理，如同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认知与信念。
在铁一般的事实链条面前，他的内心，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认同了既定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