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内。
牧尘盘膝而坐，身前是那座赤炎丹炉，炉身温热。
半个月，他未曾踏出这间丹房一步。
储物袋里的低阶药材堆积成山，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
他双眼布满血丝，神情却专注得可怕，右手如幻影般在药材堆与丹炉投料口之间移动。
【基础投料术：入门（99\/500）】
最后一株青玉草，在他指尖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落入炉口。
叮。
脑海中的光幕闪烁，数字终于跳动。
【基础投料术：精通（1\/1000）】
【效果：精准把握药材投入时机与顺序，提升炼丹成功率10%，有3%几率触发‘完美投料’，小幅提升药性融合度。】
牧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没有停歇，直接从储物袋中抓出一份完整的筑基丹药材，按照丹方顺序，依次投入。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
火焰升腾，药材在圆满级的控火术下迅速提纯，融合。
半个时辰后，炉开。
十二颗圆润饱满的筑基丹静静躺在炉底，每一颗都散发着上品丹药独有的光晕。
“还是不行。”
牧尘拿起一颗，丹药品质很高，远超寻常丹师，却始终无法触及那层完美的丹纹。
低阶药材的药力上限，像一道无形的天花板，死死压制着他的上限。
白玄说得对，最大的敌人，是资源。
他不能再等了。
牧尘站起身，换下沾满药灰的学徒服，穿上一身普通的青色外门弟子服饰。
他推开沉重的黑铁大门，走向山门外的坊市。
***
太玄宗坊市，建在主峰之外的一片开阔谷地。
这里龙蛇混杂，人声鼎沸。
除了宗门弟子，还有许多依附太玄宗生存的散修和小家族修士。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劣质符纸的墨臭，以及各种灵草混合的奇特气味。
牧尘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目光扫过一个个地摊。
地摊上的东西大多品相不佳，年份不足，对他毫无用处。
他的目标很明确。
坊市东侧，最大的一家灵草商行——万草堂。
商行门面是三层高的阁楼，由珍贵的金丝楠木建成，牌匾龙飞凤舞，气派非凡。
与外面嘈杂的地摊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牧尘一脚踏入，喧嚣声被隔绝在外。
一股浓郁而精纯的药香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店内伙计皆是身穿统一服饰的杂役，正小心翼翼地打理着货架上的玉盒。
一位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留着两撇鼠须的青年正靠在柜台上，与另一名弟子闲聊。
“……白玄那老东西，还真以为捡到宝了，居然敢把丙字号丹房给一个炉火童子。”
“谁说不是呢，马管事，我听说那小子当场炼出了金纹培元丹，是不是真的？”
“呵，谁知道是不是白玄提前准备好的把戏。”
马管事嗤笑一声，“就算他真有点天赋又如何？
没有高阶灵草，他拿什么跟古严大丹师斗？拿那些垃圾废料吗？”
牧尘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冷了下来。
内务长老李通的人。
他没有作声，径直走向一处专门陈列珍稀灵草的柜台。
他的目光很快被一株灵草吸引。
那是一截手臂粗细的藤蔓，通体紫色，表面有点点星光般的纹路。
紫心藤，三百年份。
炼制‘紫极筑基丹’的主药，能大幅提升筑基时灵气淬体的效果，是普通筑基丹效果的三倍。
牧尘的眼神亮了。
这正是他需要的。
“这位师弟，有什么需要？”
马管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牧尘普通的衣着，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这株紫心藤，怎么卖？”牧尘开口。
马管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师弟好眼光，这可是三百年份的紫心藤，本店的镇店之宝之一。”
他伸出三根手指，慢悠悠地说道：
“三百块下品灵石，概不还价。”
牧尘眉头微皱。
三百？
市面上一株三百年份的紫心藤，价格通常在一百灵石左右。
这直接翻了三倍。
“马管事，这个价格，是不是太高了？”
“高？”马管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环顾四周，刻意提高了音量。
“这等珍品，是为古严大丹师的亲传弟子萧泽师兄准备的。寻常人，有灵石也买不到。”
他看着牧尘，一字一顿地补充道：“你一个新来的外门弟子，恐怕……买不起吧？”
话语里的羞辱，毫不掩饰。
周围几个正在选购药材的弟子，都投来了看好戏的目光。
“我用功绩点兑换。”牧尘面色不变。
“功绩点？”马管事夸张地掏了掏耳朵，“不好意思，本店今日的功绩点兑换额度已经用完了。”
“只收灵石，或者……完美品质的丹药来换，也行啊。”
他阴阳怪气地笑着，显然是听说了牧尘的事，故意拿话来刺他。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哗啦”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惊呼。
一个穿着破旧杂役服饰，身形瘦弱的少女，不小心碰倒了身边的一筐灵草。
青翠的‘聚灵草’散落一地。
马管事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转身，对着那少女厉声呵斥。
“青菱！你这个废物。眼睛长到天上去了吗？”
“这一筐聚灵草要是被你碰坏了品相，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少女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捡拾地上的灵草。
她的名字叫青菱。
牧尘的目光落在那少女身上。
她很瘦，衣服上打着几个补丁，一双手却很干净，指节分明。
她捡拾灵草的动作很特别。
不是胡乱抓取，而是一株一株地扶起，指尖轻轻拂去叶片上的灰尘，检查根茎是否受损。
那份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牧尘心中微动。
就在此时，他脑海中的【辨药术】面板，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他的视线再次投向那株紫心藤。
这一次，他“看”到的东西不一样了。
【紫心藤（三百年份）】
【状态：根茎内部遭受‘噬灵虫’幼虫侵蚀，药力已流失三成，预计七日后根茎坏死，药力彻底消散。】
一行淡蓝色的小字，清晰地浮现在藤蔓的影像旁。
原来如此。
牧尘心中的怒火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他没有再与马管事争辩价格。
他只是看着对方，平静地开口。
“三百灵石，买一株即将枯死的烂藤？”
“马管事，你这生意做得可真精明。”
马管事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再敢污蔑我万草堂的声誉，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他的反应很激烈，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胡说？”牧尘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
“这株紫心藤，从左边数第三条根须末端，是不是有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
马管事的脸色变了。
“那是采摘时不小心留下的痕迹，很正常。”他强行辩解。
“是吗？”牧尘冷笑。
“那是‘噬灵虫’的口器留下的。虫卵在根须内，已经孵化，正顺着藤心向上啃噬。”
“现在药力已经流失了三成，再过三天，藤心就会被蛀空，神仙也救不活。”
“你之所以开三倍的价格，还故意搬出萧泽师兄的名头，就是想找个冤大头，在它彻底报废前，把它卖出去吧？”
牧尘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马管事的心口。
周围的客人全都停下了动作，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天呐，噬灵虫？那可是最阴损的灵虫，无声无息就能毁掉一株灵药。”
“这年轻人怎么看出来的？连丹师都需要切开才能发现啊。”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万草堂也太黑了？”
议论声如同潮水，涌向脸色煞白的马管事。
他嘴唇哆嗦着，指着牧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无法理解。
这个秘密，只有他和负责采买的执事知道。
这个外门弟子，这个连丹师学徒服都没穿的家伙，是怎么一眼看穿的？
“你……你血口喷人。”他做着最后的挣扎。
“是不是血口喷人，找一位丹师来，切开看看便知。”牧尘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三百灵石能解决的问题了。”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马管事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知道，他完了。
一旦事情闹大，惊动了宗门执法堂，万草堂声誉扫地事小，他这个管事，绝对会被当成替罪羊推出去。
他死死地瞪着牧尘，眼神里的怨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
几秒后，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一百灵石！拿走！快滚！”
他不敢再多看牧死一眼，转身对还在捡拾灵草的青菱怒吼。
“还有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被解雇了！马上给我滚出去。”
他一把夺过青菱手中的草筐，粗暴地将她推出了门外。
牧尘面无表情地取出一百块下品灵石，放在柜台上。
他拿起那只装着紫心藤的玉盒，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转身走出了万草堂。
坊市出口处，人流穿梭。
牧尘看到了那个瘦弱的背影。
青菱正蹲在墙角，抱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肩膀微微耸动。
牧尘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青菱猛地抬头，看到是牧尘，连忙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有些局促地低下头。
“多谢……多谢师兄刚才解围。”她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哼。
“举手之劳。”
牧尘看着她，这个少女身上，有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感觉。
青菱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钱袋，从里面倒出几块碎灵石和一些铜板，递了过来。
“师兄，刚才是我不小心，那些聚灵草的损失，我……”
“不必了。”牧尘打断了她，“我并未吃亏。”
青菱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敬畏。
“师兄……你好厉害。”
她小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那株紫心藤被虫蛀了？连我们店里的老师傅都看不出来。”
这个问题，正中牧尘下怀。
他当然不能解释熟练度面板的存在。
“那不重要。”
牧尘看着她的眼睛，直接切入主题。
“我需要大量的灵草，各种各样的灵草。
不只是坊市里能买到的这些，还有更稀有，更奇特的。”
青菱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牧尘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你好像很懂它们，比万草堂那个管事懂得多。”
“告诉我，你有没有办法，能弄到那些……不在宗门名录上，也进不了万草堂的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