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祭台” 四个字如同淬了冰的寒针,深深扎在四人的心头,那无形的阴影更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寒光凛冽,让他们再也无法安心停留。
山谷中的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一堆泛着余温的灰烬。天刚蒙蒙亮时,东方天际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晨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山林,空气中还带着夜露的湿冷。
四人没有丝毫耽搁,简单整理了行囊后便再次启程。
李惊玄率先展开身形,衣袂划破晨雾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夜姬紧随其后,湛蓝色的裙摆如同掠过草叶的蝶翼,轻盈却不失迅捷;苏念真与灵月也加快了脚步,灵力在体内悄然运转,将赶路的疲惫压下。
四人一路风驰电掣,脚下的草木飞速后退,耳畔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向着青阳宗的方向全速赶去。
又经过了三日两夜的奔波,当夕阳第三次沉入西山时,那片熟悉的、连绵起伏的青苍山脉,终于出现在了他们视野的尽头。
山脉主峰高耸入云,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成片的殿宇飞檐,正是青阳宗的山门所在 —— 青阳宗,到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四人在距离山门还有数十里时便放缓了脚步。李惊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一座孤峰之上。
那山峰险峻异常,岩石裸露,稀疏的松柏顽强地扎根在石缝中,山脚下藤蔓丛生,显然是人迹罕至之地,正好适合暂时落脚。
四人抵达山峰之巅时,虽是午后,但山间云雾厚重,如同流动的白纱将四人环绕,既能遮蔽身形,又能隐约眺望青阳宗的方向。
峰顶中央横卧着一块平整的巨石,表面被风雨冲刷得光滑,恰好能作为临时的议事之地。
四人围坐在巨石旁,微风卷着云雾掠过峰顶,带着几分刺骨的凉意。
李惊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沉沉地望着远方青阳宗的方向;夜姬将双臂抱在胸前,湛蓝色的眼眸中满是警惕;苏念真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秀眉微蹙,神色凝重;灵月则挺直了脊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 “天命祭台” 的重负,神情皆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好了,现在,我们该商量一下,要如何进入如今的青阳宗,找出那‘天命祭台’的具体位置,并且,还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最终,李惊玄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在夜风中带着几分沉稳,目光缓缓扫过三人。
停顿片刻后,他沉吟着提出了自己的方案:“我在这里,毕竟生活了十多年,对宗门内外的山道、殿宇布局,甚至是巡逻修士的换班时间,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由我化装易容,扮成普通的杂役修士偷偷潜进去,先找到祭台的位置,确认情况后再出来与你们汇合。这样一来,目标最小,也最不容易引起怀疑,应该…… 不会被发现。”
然而,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三道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坚决的反对声,便如同惊雷般骤然响起:“不行!”
夜姬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灵月的语气中满是担忧,苏念真的话语则透着冷静的反驳,三人异口同声,默契得令人意外。
话音落下后,三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彼此的同步。
她们下意识地各自转过头,夜姬湛蓝色的眼眸中迸射出浓烈的醋意,灵月的紫色瞳孔里满是敌视,苏念真虽未言语,却也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较劲。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 “噼啪” 作响,刚刚消散的压抑瞬间被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取代。
李惊玄只觉得一阵头大如麻,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三人争吵不休的画面。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心中暗自苦笑:“又来了…… 这一路上就没停过,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呀……”
这十多天的赶路途中,这三个女人之间的醋意就从未断过,大到谁走在李惊玄身边,小到谁先递给他水囊,都能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真可谓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
他本以为,如今都已经来到了青阳宗这种龙潭虎穴,随时可能遭遇危险,她们总该能以大局为重,稍稍收敛一些。可没想到,才刚提出一个方案,这熟悉的 “争风吃醋” 场景就再次上演,还是老样子!
“呆子!你是不是傻了?现在的青阳宗正在大肆抓散修,明显是在积极备战,宗门里的警戒肯定比平时高了不止十倍!”
夜姬最先收回目光,转头对着李惊玄,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又夹杂着浓浓的担忧:“不说那些闭关的长老都可能出关坐镇,光是巡逻的修士就多了好几倍,而且个个都是修为不低的好手,禁制更是遍布各个要道!”
“就算你的化装易容术再怎么精妙,能骗过眼睛,又怎么可能逃得过那些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的神识感应?一旦被发现,你孤身一人,根本没有退路!”
“对呀!无玄!他们现在肯定是处于高度防备的状态,说不定连护山大阵都已经全面开启了!”
灵月也紧跟着点头,声音急切地补充道:“你现在进去,和自投罗网又有什么区别?太危险了,绝对不能让你去!”
苏念真也缓缓摇了摇头,条理清晰地分析道:“他们说的没错。如今的青阳宗内,不止有本门的高手,之前掌柜的也提到了紫霄神宫的人,说不定还有其他依附于青阳宗的宗门派来协助的强者。”
“你一个人易容潜进去,一旦暴露,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风险实在太大了,绝对不行。”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似乎在斟酌措辞。片刻后才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笃定,提出了自己的方案:“不如,由我直接以天道阁圣女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进去。”
“就说…… 是奉了师尊的命令,前来了解‘天命祭台’的建造进度和运行情况。天道阁与青阳宗本就有合作,对于祭台这种大事,派圣女前来查看也合情合理。”
“他们不但不会有任何怀疑,反而会因为我的身份对我礼遇有加,这样我就能更方便地打探祭台的位置。”
这个方案听上去,的确是目前最稳妥、也最安全的选择。毕竟天道阁圣女的身份自带 “保护伞”,既能自由出入青阳宗,又能名正言顺地询问祭台相关事宜,几乎没有暴露的风险。
然而,话音刚落,李惊玄便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不行!那太危险了!”
他的声音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关切,眼神紧紧盯着苏念真,生怕她真的做出冒险的决定。
谁知,他这句充满关切的话刚一说完,一只纤纤玉手便如同铁钳一般,猛地拧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那力道之大,让李惊玄瞬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紧皱起,下意识地 “嘶” 了一声。他连忙转过头,正好对上夜姬那双充满恼怒与杀意的湛蓝色眼眸 —— 夜姬的手指还死死掐在他的手臂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显然是气得不轻。
而对面的苏念真与灵月,在看到这一幕时,脸色瞬间变了。
苏念真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与怒意,下意识地向前挪了挪脚步,攥紧了拳头;灵月则直接蹙起眉头,紫色的眼眸中满是怒火,看向夜姬的目光更加敌视。
她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对着夜姬怒斥道:“妖女!你疯了吗?干嘛打人!”
灵月的声音又急又怒,语气中满是对李惊玄的维护,音量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苏念真也跟着厉声说道:“死妖女!要疯就滚远点,别在这伤害人!真当我们不敢对你动手不成?”
“你……!” 夜姬见这两个女人,竟然敢联合起来,为了李惊玄而如此斥责自己,心中的怒火更盛,湛蓝色的眼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周身都泛起了淡淡的寒气。
她刚想开口用更恶毒的话语反唇相讥,却被李惊玄急忙打断。
李惊玄是又气又急,也顾不上手臂上的剧痛了,他连忙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夜姬的手背,安抚道:“夜儿!夜儿!你先别动怒,松开手好不好?你听我说完嘛!”
他又转向苏念真与灵月,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恳求:“还有…… 苏姑娘、灵月姑娘,二位也请不要再吵了,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行吗?”
李惊玄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转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手臂上的痛感都仿佛被这混乱的局面盖过了。
苏念真与灵月看着李惊玄那副左右为难、焦头烂额的模样,心中的怒火终究还是被心疼压了下去。她们也知道现在确实不是吵架的时机,一旦动静太大引来青阳宗的巡逻修士,后果不堪设想。
便不再说话,但依旧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怒视着夜姬,空气中的火药味丝毫未减。
而夜姬,在听到李惊玄那句无比亲昵的 “夜儿” 时,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消了大半 —— 要知道,李惊玄对苏念真的称呼是 “苏姑娘”,对灵月是 “灵月姑娘”,都带着明显的疏远,唯有对自己,用了如此亲昵的昵称。
她偷偷瞥了一眼苏念真与灵月,见她们脸色难看,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得意的弧度,掐着李惊玄手臂的手指也悄悄松了些力道,却依旧没有完全放开,仿佛在无声地宣示自己的 “主权”。
她对着苏念真与灵月冷哼一声,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中满是不屑,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然后才转过头,对着李惊玄说道:“好!呆子,我就听你说!”
“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为什么不让那煞星去!要是说不出个合理的理由,我可不会同意!”
李惊玄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被掐得发红的手臂,皮肤上清晰地留下了几道指印,心中暗自庆幸这场风波总算暂时平息。
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分析道:“苏姑娘以天道阁的身份进去,从表面上看,当然是最适合不过的。但是,这里面有一个致命的漏洞,我们必须考虑到,不能心存侥幸。”
他看向苏念真,语气认真而严肃地说道:“苏姑娘,你是偷偷从思过崖下山的,并没有得到师门的允许,对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开思过崖这么久,负责看守思过崖的弟子,或是你的师尊,会不会发现你失踪了?一旦他们发现你不在思过崖,以天道阁严谨的行事风格,很有可能会第一时间传讯给青阳宗这边,让他们留意你的行踪,甚至可能会说明你是私自下山,并非奉命行事。”
“到那时,你要是以‘奉命了解祭台’的名义出现在青阳宗,岂不是自投罗网,直接暴露了我们的目的?到时候别说打探祭台的消息,你自己都可能被他们扣下。”
苏念真闻言,微微一怔,显然没考虑到这一点。随即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地解释道:“我师门就算发现我偷下山,那又怎样?在他们眼中,我之前因为与你的事情道心不稳,才被罚去思过崖反省。”
“他们只会认为,我是受不了思过崖的清苦和孤寂,私自下山游历散心去了,绝不会想到我会来青阳宗,更不会想到我是与你们在一起的!”
“所以他们就算传讯,也只会让各宗门帮忙留意我的下落,不会提及其他,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对!我看就你进去最合适了!” 夜姬听到这话,立刻插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催促,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怂恿。
“你身份特殊,他们肯定不敢对你怎么样。你进去打探消息,我们三个就在这山峰上等着,等你带消息回来,再一起想办法破坏祭台。这样既安全,又不会暴露,多好啊!”
李惊玄当然知道夜姬的小心思 —— 她是想让苏念真独自去冒险,自己则能留在他身边,既能时刻看着他,又不用承担风险。
他心中苦笑着摇了摇头,皱了皱眉,沉声道:“夜儿,别闹了好不好!现在是说正事的时候,关乎我们所有人的安全,甚至关乎那些被抓散修的性命,我们不能拿安全当赌注,更不能让苏姑娘去冒不必要的风险。”
他转头看向苏念真,继续耐心地分析道:“苏姑娘,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就算你师门没有发现你的行踪,也没有传讯给青阳宗,但你仔细想想,‘天命祭台’是关乎他们计划成败的大事,可以说是他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如此重要的事情,天道阁怎么可能只派你一个‘道心不稳’、还在思过期间的圣女独自前来视察?这根本不合常理,任何人都会觉得可疑!”
“一般来讲,执行这种级别的任务,起码要有两位以上的弟子同行,甚至会有长老带队,一来可以互相监督,避免有人擅自做主、泄露消息,二来也能在遇到危险时互相照应。”
“就像之前,你受邀前来青阳宗观看天骄大比之时,不也是与凌阳子一同前来的吗?那只是一场比试,尚且如此郑重,更何况是视察祭台这种关乎大局的大事?”
“你一个人前来,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一旦被追问细节,比如你师尊的具体指令、天道阁近期对祭台的安排,你要是答不上来,很容易露出破绽,到时候就麻烦了。”
灵月闻言,也立刻点头,插口说道:“无玄说得没错!一个人去的确太容易引人怀疑了,风险太大。”
“这样吧!我易容一下,扮成你的随从,跟你一起进去!我会收敛自己的魔族气息,尽量不说话,只要能帮你打掩护,让你的身份看起来更合理就行。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怀疑了。”
“不行。” 李惊玄想也不想地否定了这个提议,语气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灵月姑娘,你就算再怎么易容,也改变不了你那双标志性的紫色眼睛 —— 魔族的瞳色是天生的,烙印在血脉里,除非动用顶级的遮蔽法器,否则根本无法完全掩盖住瞳色中的魔气。”
“而我们现在没有这样的法器,一旦遇到修为高深的修士,对方只要仔细一看你的眼睛,就能看出你的魔族身份。到时候,非但不能帮苏姑娘打掩护,反而会让你们两人都陷入危险,更是解释不清,甚至会连累我们所有人都暴露。”
灵月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她可以一直低着头、用面纱遮挡,但话到嘴边,却发现李惊玄说得确实有道理 —— 在青阳宗这种高手如云的地方,低头和面纱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反而会显得更加可疑。
只能无奈地闭上了嘴,眼中满是失落与不甘,紧紧攥着衣角,手指都微微泛白。
“所以,” 李惊玄深吸一口气,目光郑重地扫过三人,语气坚定地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结论,“综合来看,这里也只有我,易容成天道阁的弟子,以你的随从身份,与苏姑娘一同进去,才最不会令人起疑。”
“一来,我的容貌可以通过易容改变,气息也能收敛成普通修士的样子,不会暴露我的身份;二来,有我在身边,既能帮你应对可能的追问,也能在遇到危险时保护你,一旦情况不对,我们还能互相照应,一起撤离。”
“这样才是最稳妥、风险最低的方案。”
他的话刚一落下,夜姬那冰冷而又坚决的声音,便再次如同寒冰般响起,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