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包厢里的转盘上还堆着大半桌菜。几个女人本就饭量小，江辰虽能吃，却也早对这些山珍海味没了新鲜感，慢条斯理地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朱凯丽看着满桌几乎没动过的菜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默默算了算，光是这些没动过的菜，价值就超过八百万，更别提那几瓶只喝了不到三分之一的82年拉菲——单瓶标价就直逼六位数。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要是能把这些东西打包回去……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江红放下酒杯，语气自然：“我们家最讨厌浪费了。江辰，要不把这些菜打包回去，给家里的佣人尝尝？”
“谁吃你的剩饭剩菜。”江蓝立刻嗤笑一声，她哪会不懂江红的用意，无非是想借题发挥，只是看不惯她这副假惺惺的嘴脸。
王敏敏眼珠一转，连忙接话：“江总，要不打包给凯丽吧？她跟她男朋友不是还没彻底分吗？让她带这些好吃的回去，说不定她男朋友一高兴，就不跟她分手了呢。”
这话看似劝和，实则是火上浇油。江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招也太明显了。本来朱凯丽和陈健或许还有几分转圜的余地，可要是把这些价值百万的“剩饭”带回去，两人彻底分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毕竟，这种赤裸裸的阶层差距，最能碾碎普通人的自尊。
朱凯丽心里却乐开了花。她正想在陈健面前炫耀一下现在的生活，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她假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裙摆：“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浪费才可耻。”江红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既然江蓝妹妹不想要，就给你吧。正好让你男朋友也尝尝鲜。”
她转头对经理吩咐：“把这些菜都打包好，另外再拿几个精致的餐盒，别磕着碰着了。”
经理连忙应下，心里却暗暗咋舌——这江总真是会做人，用几桌剩菜就能收买人心，难怪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饭店的服务员动作麻利，没多久就把所有菜肴分门别类地打包好，光是餐盒就堆了满满两大箱，还特意给那几瓶拉菲套上了丝绒袋，显得格外贵重。
朱凯丽抱着餐盒走出饭店时，心里充满了莫名的亢奋。她能想象到陈健看到这些东西时的表情，是惊讶？是羡慕？还是自惭形秽？
回到她和陈健合租的出租屋，狭小的客厅里堆着几个纸箱——那是陈健准备搬走的东西，两人昨天吵完架后，他就说要搬去朋友家住。
陈健正蹲在地上收拾衣服，看到朱凯丽抱着两大箱东西进来，皱了皱眉：“你拿的什么？”
“吃的。”朱凯丽把箱子放在茶几上，故意加重了语气，“今天江总请吃饭，点多了，我怕浪费就打包回来了。”
她打开其中一个餐盒，露出里面色泽鲜亮的鲍鱼和龙虾，又从丝绒袋里拿出那瓶拉菲，放在桌上：“你看，这是82年的拉菲，江总特意让我带回来的。你尝尝？可能你这辈子都没尝过吧。”
陈健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桌上那些精致的餐盒，看着那瓶标签都透着贵气的红酒，又看了看朱凯丽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炫耀，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朱凯丽，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什么意思啊。”朱凯丽故作无辜地拿起一小盒深海鱼子酱，用小勺舀了一点放进嘴里，眯着眼睛品味，“就是觉得扔了可惜。你看这个深海鱼子酱，一小盒就好几千呢，你平时连见都见不到吧？”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陈健的表情，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泛红的眼眶，心里竟升起一丝病态的满足感。
陈健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看着朱凯丽，这个他曾经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女孩，此刻却像变了个人，眼神里的虚荣和刻薄让他觉得陌生又可怕。
“这些东西，是那个姓江的给你的？”他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江总请我吃的，怎么了？”朱凯丽扬起下巴，语气带着几分挑衅，“人家随便一顿饭就花了上千万，这些不过是剩菜而已。陈健，你就不好奇吗？不好奇那种挥金如土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不好奇。”陈健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只知道，人不能忘本。朱凯丽，你变了。”
“我没变，是你跟不上我的脚步了。”朱凯丽把鱼子酱的盒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尝尝啊？说不定吃了这个，你就知道自己以前过得有多寒酸了。”
陈健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温柔和依恋，只剩下对物质的渴望和对他的鄙夷。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涩。
“不用了，我配不上这些东西。”他拿起地上的行李箱，“我走了，以后你好自为之。”
“站住！”朱凯丽喊道，“陈健，你是不是自卑了？是不是觉得跟我有差距了？”
陈健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拉开门走了出去。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朱凯丽看着紧闭的门，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看着满桌的珍馐，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心里那点炫耀的快感，很快就被巨大的空虚取代。
她拿起那瓶拉菲，想打开尝尝，却发现自己连开瓶器都没有。这个小小的插曲，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她脸上——她以为自己抓住了通往富贵生活的钥匙，可到头来，连开一瓶红酒的资格都没有。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那满桌的剩菜上，显得格外讽刺。朱凯丽蹲在地上，忽然捂住脸，低低地哭了起来。
她好像赢了，又好像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