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陈述着数据，像在宣读一份死亡判决书。
“你！”雷动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电弧在他指尖跳跃，但他却无法反驳一个字。
那种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别人用理论轻松否定的无力感，比被怪物撕碎还要难受。
就在驾驶舱内气氛凝固到冰点时。
那个优雅而又恶毒的声音，再次强行切入了所有人的通讯频道。
这一次，伴随着他的，还有一段激昂、雄壮，充满了毁灭美感的交响乐。
瓦格纳，《女武神的骑行》。
“怎么样，我为这场盛宴挑选的背景音乐，还合各位的胃口吗？来自华夏的朋友们。”
乌尔里希的笑声在音乐中回荡，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
“别着急，这只是开胃菜。”
音乐声，怪物的撞击声，金属的呻吟声，混合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通过公共频道，折磨着“蛟龙号”内，以及海面上所有舰队指挥室里每一个人的神经。
这是一场公开处刑。
“王胖子！把他的公共频道给我掐了！”向阳红暴喝。
“不行啊老大！”王胖子快哭了。“他的权限是最高级的，除非拔掉总电源，不然根本关不掉！这音乐是直接写入我们通讯协议底层的！”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在每个人的心头燃烧。
陆渊靠在椅背上。
这剧本不对啊。
天胡开局，撞上最终boSS，然后boSS不跟你打，把你绑在柱子上，叫了一群小怪现场直播表演凌迟，还特意开了全球直播，配上了bGm。
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笑话？
“报告！外部装甲损伤度达到百分之十二！”
“能源储备下降至百分之七十九，仍在持续下降！”
“二号平衡水箱外侧阀门被破坏，艇身正在缓慢向左侧倾斜！”
冰冷的报告，一下下敲击着众人的心脏。
“蛟龙号”在怪物的围攻下左支右绌，完全陷入了被动。
海面上。
“罗纳德·里根”号的舰桥内，漂亮军指挥官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由“蛟龙号”共享来的数据，以及那惨烈的实时画面。
瓦格纳的交响乐还在通过公共频道肆虐，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狂傲与毁灭的激情。它成了这片深海炼狱的唯一背景音。
伴随着一个激昂的铜管乐章节节攀高，无数“剑脊鲨”的攻击变得愈发癫狂。
咚！咚！咚！
它们用覆盖着甲壳的头颅，一遍遍撞击着“蛟龙号”的舰体。
“咔嚓。”
一声轻微但极其刺耳的碎裂声，穿透了重金属的撞击与交响乐的轰鸣，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驾驶舱左前方的观察舷窗上，一道蛛网般的裂痕，从中心点猛然绽开。
虽然特种强化玻璃足有半米厚，并没有被直接击穿，但这道裂痕，像一道刻在所有人心脏上的伤口，让舱内的空气瞬间抽离。
完了，连外壳都开始崩了。
陆渊看着那道不断蔓延的裂痕，感觉那玩意像一个进度条，正在为他们的生命倒计时。
“右满舵！紧急规避！上浮二十米，尝试摆脱附着！”
向阳红的命令依旧沉稳，但这份沉稳在此刻显得如此无力。
“蛟龙号”的引擎发出痛苦的轰鸣，艇身剧烈倾斜，试图完成一个高难度的机动。
然而，潜艇只是迟钝地晃动了一下，速度没有丝毫提升。
艇身下方和两侧，数十只巨大的“铁甲蟹”用它们沉重的金属巨钳死死扒着外壳，庞大的身躯成了最致命的累赘。
“蛟龙号”彻底变成了一头陷入泥潭，被无数鬣狗撕咬的笨重巨兽，寸步难行。
“战术机动失败！”
“轮机组报告！引擎过载百分之一百二十！有烧毁风险！”
赵千讯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控制台冰冷的光。
“释放‘切割者’。”
他启动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几枚特制的发射巢从潜艇腹部的暗格弹出，无数比尘埃更细小的纳米机器人汇成几股灰色的细流，顺着管道的缝隙爬向舰体外部。
这是新一代的攻击型纳米机器人，专门用于物理切割。
屏幕上，代表“切割者”的微型光点，成功附着在了一只“铁甲蟹”的巨钳根部。
纳米机器人开始高速震动，试图从分子层面瓦解蟹钳的结构。
刺目的火花在深海中一闪而逝。
那只巨大的蟹钳，应声而断。
然而，还没等任何人为此感到振奋，那只受伤的“铁甲蟹”陷入了狂暴，它用仅剩的另一只巨钳疯狂地砸向自己的身体。
附着在上面的“切割者”纳米机器人，连同厚重的甲壳一起，被砸成了齑粉。
其余的畸变体也被这股能量波动吸引，一拥而上。
赵千讯终端屏幕上，代表着“切割者”集群的光点，在短短几秒内，接连熄灭。
“深海高压环境，严重阻碍了纳米机器人的机动效率和能量传递。”
他开口，是在做战后总结，也是在宣告这条路的彻底失败。
“切割效率下降百分之九十七，自身损耗……无法估量。”
连赵千讯都束手无策。
“我来！”王胖子满头大汗，他将自己的电脑与潜艇的主机强行并联。“他用次声波，我就造一个反向波段去抵消！制造一个声学‘安全区’！”
他开始疯狂敲击键盘，一行行代码在他的屏幕上瀑布般刷新。
这是他作为顶尖黑客的尊严之战。
他试图逆向解析乌尔里希的通讯协议，找到次声波的发射源头。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对方核心代码的瞬间。
一股无法想象的庞大数据洪流，顺着他建立的链接，猛然倒灌而回！
“噗！”
王胖子面前的一台核心服务器，冒出一股焦臭的黑烟，几点电火花跳跃了一下，彻底熄灭。
“我的防火墙……被融化了……”王胖子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完了，连主板都烧了。”
反向破解，失败。
还被顺着网线打上门，赔了一台服务器。
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在密闭的驾驶舱内迅速发酵。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韩清走到了向阳红面前。
“指挥官，我请求出击。”
她一手按在腰间的“碎星”军刀上。
“我可以穿戴特制单兵深潜作战服，通过三号鱼雷发射管进行外部投放。我的目标是那些‘铁甲蟹’，只要解决掉它们，‘蛟龙号’就能恢复机动性。”
这是“手术刀”式的定点清除方案，也是一个有去无回的自杀式任务。
向阳红的身体一僵，他看着韩清决绝的脸，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我否决。”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这悲壮的氛围。
是陆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