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轩的月光渐渐西斜。
云飞从修炼中醒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刚才六道仙王的残魂剧烈波动，让他的识海都跟着震颤，直到那丝鸿蒙清灵体的气息消失，才渐渐平复下来。
“我妹妹没事吧?”云飞急切地问道。
六道沉默了很久，久到云飞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那丫头比你想象的要硬气。”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复杂，“鸿蒙初气在她体内自行运转，护住了她的心神。看来，不用等你去找她，她自己就会闹出动静。”
云飞松了口气，眼眶却有些发热。他就知道，他的妹妹从来不是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
“但这不是好事。六道的声音冷了下来，“她越是反抗，清云宗的人就越会加快脚步。最多温养二十年，他们就会对她动手。”
二十年？还是最多！
云飞握紧了拳头，丹田内的轮回气猛地炸开，一股全新的力量涌遍全身。
炼气三层，成了！
“是时候找个借口离开白云府地盘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天边的启明星，“周虎的聚气丹，正好能派上用场。”
云飞将《六道轮回功》的法门在心里过了一遍。三个月的隐忍修炼，不仅是为了积蓄力量，更是为了摸清周府的防卫。他早已发现，每周三的子时，西跨院的守卫会换班，那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他从枕下摸出周虎给的那枚聚气丹，丹药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这枚丹药他一直没吃，不是不信任周虎，而是六道说过，凡俗丹药里的浊气会污染轮回气。但此刻，它却能帮他制造一个“引气失败， 心灰意冷离开”的假象。
“小娟，等着哥！”云飞将丹药握紧，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这一次，哥哥一定找到你。”
窗外的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誓言。庭院里的演武场寂静无声，只有那块被周虎劈出剑痕的青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见证着一个少年即将踏上的征途。
而在遥远的未知之地，一个小女孩正对着月光，悄悄握紧了泛着白光的指尖。
两道微光，虽相隔千万里，却在同一片月色下，跳动着同样的倔强。
可是没等云飞找到机会，周家就收到了几百里之外，周家的产业灵石场受到妖兽袭击的消息。周家决定派出他们的两位少爷带一些随从前去灵石场抵挡妖兽的袭击。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罩住青莽山脉的轮廓。周家府邸后门外，三辆乌木车厢正碾过碎石路，车轮压出的声响在寂静的黄昏里格外清晰。云飞缩在最末一辆车厢的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系着的粗布囊里面裹着半块上周帮周虎清理丹炉时，对方随手丢给他的淬体散，说是“凡人也能嚼着强身”。
他垂着眼，看似在打量车厢板上的木纹，识海里却炸开一片温润的白光。仙王残魂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在他意识中回荡:“那周虎带你去灵石场，可不是真缺个看丹鼎的。你没察觉?他这几日看你的眼神，多了点探究。”
云飞的心微沉，“周虎是不是察觉到我一个凡人居然能控制好火势，想暗中打探我掌握的轮回之气？”
六道轻笑一声:“还算机灵。不过你也别只想着躲，那灵场妖兽频出，正好给你练手。六道轮回功需见血才能精进，光靠打坐，你这炼气三层得卡到猴年马月。”
车厢猛地一顿，外面传来周虎略带倨傲的声音:“云飞，下车！到地方了。”
云飞应声推门，一股混杂着草木与血腥的风扑面而来。眼前是一片依山而建的木棚区，几十根粗壮的松木搭成临时围栏，围栏外隐约能看见被啃咬得残缺的树干，地上还留着未清理干净的暗红色血迹。不远处，十几个周家修士正围着一个锦衣青年说话，那青年面如冠玉，腰间佩着一柄莹白长剑，正是周家大少爷周龙。
周虎刚走过去，周龙就抬眼扫了过来，目光在他身后的云飞身上顿了顿，眉头微蹙:“二弟，你带个凡人来做什么?林场凶险，别到时候还要分人护着他。”
周虎脸上堆着笑，手却暗暗在背后给云飞递了个眼色:“ 大哥说笑了，这小子手脚麻利，我炼丹时的丹鼎、药材都靠他看管，带过来也能帮我打打下手，不碍事的。”
周龙没再反驳，只是挥了挥手:“行了，先去清点物资。方才探子来报，今晚可能有青纹狼出没，都打起精神来。”
众人散去后，周虎把云飞带到一间靠后的木棚里，棚内摆着两个半人高的丹炉，旁边堆着几袋草药。他转身关上棚门，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些:“云飞，这次来灵场，你给我机灵点。若是看见大哥那边有什么动静，尤其是他手下那几个修士的行踪，都记下来报给我。你是一个凡人，他们对你注意力不会太多。”
云飞垂着头，声音恭顺:“是，二少爷。”
周虎似乎还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二少爷！大少爷让你过去一趟，说是要分配守夜的区域！”
周虎应了一声，临走前又瞪了云飞一眼:“看好我的丹炉，要是少了半点东西，我拿你是问。”
木棚里只剩云飞一人时，他才缓缓直起身。识海里的六道又开口了:“ 瞧见没?这兄弟俩明争暗斗，你正好浑水摸鱼。今晚青纹狼来，你别躲在棚里，找个僻静的地方，试试用轮回气斩妖兽。记住，只斩炼气三层以下的，别暴露实力。”
云飞点点头，走到丹炉旁假装整理草药，眼角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夜色渐浓，林场里点起了火把，火光摇曳中，能看见周家修士们分成两队，一队跟着周龙守在围栏东侧，另一队跟着周虎守在西侧。两队人之间隔着十几丈的距离，谁也不往谁那边靠，气氛透着股说不出的紧绷。
约莫三更时分，一阵凄厉的狼嚎突然从山林里传来。紧接着，围栏外的草木一阵剧烈晃动，几十只修为不等、浑身覆着青黑色纹路的狼冲了出来，每只狼的额头上都有一团淡淡的灵气波动。
“妖兽来了！结阵！”周龙的声音响起，东侧的修士们立刻抽出法器，几道灵光朝着青纹狼射去。西侧的周虎也喊了一声，他手下的修士们却动作慢了半拍，有两个修士甚至偷偷往东侧的方向瞥，像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
云飞趁机猫着腰溜出木棚，绕到围栏北侧的一个缺口处。这里是两队修士视线的盲区，只有一个负责望风的凡人守卫，此刻早已吓得缩在树后发抖。
一只青纹狼正好冲破缺口，猩红的眼睛盯着树后的守卫，猛地扑了过去。就在这时，云飞指尖凝出一缕淡金色的轮回气，悄无声息地划过狼颈。那青纹狼连惨叫都没发出，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尸体很快化作一缕缕驳杂的灵气，被轮回气吸了个干净。
识海里的六道赞了一声:“不错，下手够快。再找一只，试试用轮回气裹住它的动作，别只靠偷袭。”
云飞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了不远处一只正跟修士缠斗的青纹狼。那狼的前腿已经被法器划伤，动作慢了不少。他悄悄绕到狼的身后，指尖的轮回气化作一道细索，缠住了狼的后腿。
青纹狼吃痛，转身就想扑向云飞。可轮回气像是有生命一般，瞬间收紧，将它的四肢都缠了起来。云飞趁机上前，手掌按在狼的头顶，轮回气顺着掌心涌入狼的体内，转眼间就搅碎了它的灵核。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吸收灵气，而是按照六道教的法子，让轮回气在体内多转了一个周天。五灵根的灵气在轮回气的带动下，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原本滞涩的修为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才对！”六道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每斩一只妖兽，就用轮回气梳理一次灵气，比你打坐十天半个月都管用。”
云飞正想再找下一只目标，突然听见东侧传来一声惨叫。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只体型比普通青纹狼大了一圈的狼，正咬着一个周家修士的胳膊，那狼的额头上，灵气波动竟达到了炼气七层，是青纹狼的首领！
周龙见状，立刻提着长剑冲了过去，剑光闪过，却被狼首领灵巧地躲开。西侧的周虎喊了一声“大哥小心”，可他手下的修士们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云飞的心跳突然加快。他看见周虎身边的一个瘦脸修士，悄悄从怀里摸出一枚黑色的针，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狼首领身上，朝着东侧一个正在施法的修士甩了过去。
那枚黑针速度极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黑气，直接刺入了修士的眼心。那修士闷哼一声，施法的动作顿住，被旁边的一只青纹狼趁机咬中了喉咙。
“是毒针！”云飞在识海里低呼。
六道的声音沉了下来:“看来这周虎不止想让周龙出岔子，还想借妖兽的手，除掉周龙的人。你别掺和，先看看情况。”
可就在这时，那瘦脸修士突然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了云飞藏身的方向。云飞心里一紧，立刻缩回树后，屏住了呼吸。
他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紧接着，瘦脸修士的声音响起:“谁在那里?出来！”
云飞知道躲不过去，只好慢慢走了出来，脸上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是我，二少爷的仆人云飞。我刚才听见惨叫，想过来看看。”
瘦脸修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着粗布衣服，身上没有半点灵气波动，眼中的怀疑淡了些。可就在这时，东侧又传来一声巨响。周龙终于一剑刺穿了狼首领的喉咙，狼首领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瘦脸修士脸色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手朝着云飞挥出一道灵气。云飞猝不及防，被灵气击中胸口，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几步，正好退到了围栏的缺口处。
缺口外就是陡峭的山崖，下面云雾缭绕， 根本看不见底。瘦脸修士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又挥出一道灵气，直逼云飞的胸口:“既然看见了不该看的，就下去陪那些死人吧！”
云飞这才明白，对方是想杀人灭口。他下意识地运转轮回气，挡在胸口。那道灵气撞在轮回气上，瞬间消散不见。可他的修为毕竟只有炼气三层，对方比他高了许多。云飞喉咙里一阵发苦，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
瘦脸修士见状，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你不是凡人?”
云飞知道不能再装下去，他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突然朝着山崖边扑了过去。瘦脸修士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伸手就想抓住云飞的衣领。
可云飞早有准备，他在崖边猛地转身，指尖的轮回气化作一道利刃，朝着瘦脸修士的手腕划去。瘦脸修士吃痛，手一松，云飞借着这个力道，身体往后一仰，直接坠下了山崖。
下坠的瞬间，云飞听见瘦脸修士在崖边大喊:“不好！有人坠崖了！”紧接着，就是周虎和周龙的争吵声，还有修士们慌乱的呼喊声。
云雾像冰冷的水，里住了他的身体。识海里的六道立刻说道:“别慌！运转轮回气，护住经脉！下面有棵古松，我带你冲过去！”
云飞立刻照做，轮回气在体内飞速流转，护住了四肢百骸。他感觉身体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朝着斜下方的一棵松树撞去。树枝划破了他的衣服，留下一道道血痕，可他终究是落在了松树枝上，暂时稳住了身形。
崖顶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风声在耳边呼啸。云飞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气，胸口的疼痛还在蔓延，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离开周家，从这一刻起，才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