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然不会，我们美丽坚尊重所有人的个人意愿——”
德里克笑笑，走到镜头前坐回来，他用了一个过时的名称，或许这位中将的心理一直有类似于某个前朝老臣的执念，盼望着这片大陆合二为一的那一天——不过往日的那个超级大国当然回不来了。
“你们华夏人现在决定着全世界的走向，我不会过多为难你——只是希望能考虑一下——”
“抱歉，这个真的不行。”
何知行否决得很干脆。
……
……
“你们知不知道，现在的两党里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矛盾是一致的——这两个党派已经不能再代表某一方人的利益了——”
德里克没有过多逼迫，点到即止，岔开话题。
“上下议院准备拆党重组，现在总统法院和他们正在协商，不过已是大势所趋，只是时间问题——
人类党和亚人党，这将是美丽坚的未来，这两党的矛盾必将比以前更加激烈，并且不可调和，没有谅解没有亲近，谁走入中间的无人区就会死无全尸——以后的斗争会更加血腥。
宋小姐，您可以暂时不用考虑入党事宜了，gh党的人类议员正在向我们示好和靠拢，我们也会积极合作和回报。
……呵呵。”
老头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一口一口细细地吐出来。
“以后的立场不会再由出生家庭的价值观念所决定，而是天生所有——从一生下来就固定，无法更改。”
……
“我明白了，那——两党所占议席。”
何知行并没有太多震惊，他的大部分的震惊都给子肥泉了——在这只龙娘的眼里似乎一切都早有预示，并会在日常的交流中不经意间吐露或分享给他，能从其中的只言片语中窥到未来的走向。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
德里克摇摇头。
“可能是五五分——我刚才的意思就在这里，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有拉票这种东西，立场天生就已经注定，我们不可能去一群亚人中间呼吁保护人类权益是不是，那样和去火鸡场里呼吁保护人类肉类健康安全有什么区别——‘你们必须吃好喝好，养肥身子，乖乖待在鸡棚等着人杀’——这样子说？”
中将惨然地笑笑，接着道。
“我感觉得到一种味道，自身烧焦的味道，北方联邦引火上身了，全世界都引火上身了，它正在侵吞我的脚步，腿部——哦，你看，它烧到我的肚子里，我要被它吞没了——救命，谁能来救命，华夏吗——”
“停，已经可以了，中将。”
何知行举起手，他感觉德里克的状态有些不对，从一个只会开黄色玩笑的小老头突然变成了略微癫狂的黑色幽默大师，感觉在走向崩坏的边缘——
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自说自话了。
“中将，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华夏会来帮忙，好吧——现在让我们把话题回到正轨——”
他示意宋绥帮忙说话，千金心领神会，立即开口。
“——对，德里克伯伯，不用担心，现在战线不还是好端端地在那里嘛——南方联邦的冬季攻势不是被我们挡住了吗——”
“然后呢！”
德里克脸上的皱纹越积越多，像一座火山，最终激烈地爆发开来。
“然后呢！！！然后又怎样！——他们来到我们之间了，我们引狼入室了，战争永远无法结束！没有赢家，没有人能解决这场矛盾——他妈的自始自终就没有人能解决！！！你不行，我不行，谁都不行——”
……
中将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戛然而止，双眼圆睁地看着这边，感觉有些失神，上身微微晃动——然后眼珠子终于动了起来，开始缓缓摇着脑袋，低头朝宋绥示意。
“抱歉宋小姐——抱歉——何，这种情绪不应该由总参谋部的将领所拥有，你们先谈谈，我冷静一下。”
老头话音刚落便不由分说地起身，拿起一旁的军帽罩在摄像头上，一片漆黑，只传出剧烈的咳嗽和走近洗手间的开关门声。
……
“……又和肥泉一样——”
宋绥叹了口气，身旁的何知行点点头，想起了这位千金在议会上批驳她的好闺蜜，把那只龙娘打成失败主义的样子——
现在她的德里克伯伯也即将滑入深渊，不过这并非意味着中将老头是不可以争取的，恰恰相反——这人不像他哥哥一样固执，反倒有些风雨飘摇，有些许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
……
还能怎么说呢，又或者还能说什么来说服他——
“中将。
我在南越的一处部队大院里长大，并非华夏的一线作战力量，只是地方所屯驻的守备军——父亲是一艘舰艇上的轮机长，我和其他同年人天天在院子里演打仗游戏，每个人都有一个军装梦。
但是我明事理时母亲告诉了我一件事情，在她还在怀胎的时候，家里似乎进了贼——他们那时还在军营外住，生了我才搬进里面。”
何知行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看看身旁的宋绥，这是他第一次吐露自己的身世，没想到听众不是那只龙娘，而是这两人。
……
如果让自己挑，或许子肥泉才是最好的选择，他很喜欢这女孩聆听时的样子。
“我父亲很害怕——那天晚上他找遍了家里的所有房间都没见踪影，只剩床底，但是他不敢趴下去，甚至不敢拿东西去试探一下，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拉上我母亲去外面凑合一夜，等白天再叫手下的兵一齐来看。
我听到时很惊讶也很鄙夷，一名军人竟如此胆量——他对我很严厉，也很挑剔，经常冲着我母亲发脾气——”
“——你爸爸是对的。”
遮挡摄像头的军帽被摘下，德里克突然出现，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直视镜头里的何知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
“他是对的，何，这当然不符合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幻想，不过他还是正确的——为了你和你的母亲活下来，他不能冒这个险。”
……
“我没有任何诋毁我的国家军人的意思，也没有诋毁我父亲，只是想说某些事并非如表面一样——
比如设立庇护州，各地的管理部肯定会怨声载道，因为他们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并给北方联邦本就不充裕的铁路运输造成压力——但是之后呢？
在战争结束前的这几个月里，我们是否可以规避一些不必要地麻烦，少一些搜捕或者镇压——说实话，对于各地的亚人管理部来说，坐在办公室整理户籍比出去找人抓人好多了，他们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或许不是现在，但在不久的将来。”
……
……
何知行咧起嘴，觉得自己这番说辞已经很仁尽义至了，把所有的得失都摆上台面——德里克并不像底格斯一样有着过于丰满的理想，而是更接近现实的悲观，那也会更好接受一点。
但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中将老头戴上军帽，看看宋绥，又看看他。
“宋小姐。”
“嗯？德里克伯伯，请说。”
“你知道何与那位创始人是什么关系吗——”
？
“中将您能不能认真一点——在议会时您也不是这样的——”
何知行哭笑不得，感觉像自己在hr面前使劲浑身解数表演一通，对面却毫不关心反倒问起他的西装大小。
……
“有下属要求我办事的时候也会这样，这并不是刁难，何，我已经有给你的答复了，只是在此之前稍稍了解一点——当然也有好奇。
那时我和你分别，到了国会山的最外面，惊讶地发现子肥泉正在门口——她不认识我，但我当然认识她，于是叫人把这位女士放进来问找谁——她回答是一名华夏人。”
德里克叹一口气。
“整个国会山里就只有一名华夏人——只有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