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紫禁城，乾清宫。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气氛却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崇祯皇帝朱由检，脸色铁青地坐在龙椅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有一头愤怒的野兽，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随时可能破体而出。
在他的脚下，东厂提督曹化淳，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他在通州大营的“遭遇”。
当然，在他添油加醋的描述中，他自己，成了一个，为了维护皇权，不惜与逆藩当面对峙的忠勇之臣。
而朱衡，则成了一个，目无君父，骄横跋扈，意图谋反的绝世奸贼！
“……陛下啊！您是没瞧见那朱衡的嚣张气焰啊！”
曹化淳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着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凄厉，闻者伤心。
“奴婢，捧着您的圣意，带着您和娘娘们的赏赐，好言好语地去慰问他。可他呢？他非但不领情，还……还当着数万大军的面，说……说您赏的那些东西，是嗟来之食！”
“他还说……”曹化淳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崇祯的脸色，见他已经气得嘴唇发白，便又加了一把火。
“他还说，他能有今天，全凭他自己，与陛下您，没有半分干系！他手里的兵，只认他代王，不认，您这个大明天子！”
“最可恨的是，他……他还想染指奴婢的侄儿曹文诏，想要强行将他和他麾下的兵马，都吞并过去，扩充他的势力！奴婢，抵死不从，这才……这才被他，给……给扔出了大营啊！”
“陛下！老奴受点屈辱，不算什么！可……可他朱衡，这是在打您的脸，是在挖我大明朝的根啊！”
“此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再不加以遏制，恐怕……恐怕，这大明的江山，就要，改姓朱了啊！”
说到最后，曹化淳猛地，以头抢地，“咚咚咚”地磕起头来，声泪俱下。
“请陛下，为老奴做主！为大明江山做主啊！”
轰！
曹化淳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桶滚油，狠狠地浇在了崇祯心头那本就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上！
“砰！”
他猛地一拍龙椅的扶手，那坚硬的紫檀木，竟被他拍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反了！他真是要反了！”
崇祯霍然起身，在大殿内，如同困兽一般，来回踱步。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份属于帝王的冷静和城府，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想起了，在通州大营，朱衡在他耳边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他想起了，朱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逼他让出“建设兵团”总监之位的，嚣张气焰。
如今，他又，将自己派去的，心腹之人，如丢垃圾一般，扔出营门！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他，朱由检，大明天子，九五之尊，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王承恩！”
他，对着殿外，怒吼道。
“传旨！”
“将朱衡，给朕……给朕……”
他想说“给朕拿下，押入京城，明正典刑”。
可，话到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拿下？
拿什么拿？
谁去拿？
派京城里，这群，连建奴都打不过的废物去？
还是，下旨，让九边的总兵，去围剿他？
崇祯，痛苦地发现。
他，竟然，指挥不动，一兵一卒，去，对付他的那位皇兄。
朱衡，刚刚，才以四万兵马，全歼建-奴十万大军，威望，正值巅峰！
天下军民，都视他为，大明的救世主，不世出的战神！
这个时候，谁敢，对他动刀？
谁，对他动刀，谁，就是，自毁长城，就是，大明的千古罪人！
崇祯，颓然地，坐回了龙椅上。
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瞬间，包裹了他。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穿着龙袍的囚徒。
被，困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
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皇兄，在外面，一步步地，坐大。
而他，却，无能为力。
“陛下……陛下息怒啊！”
王承恩，见他神情不对，连忙，跪倒在地，轻声劝慰。
“龙体为重，龙体为重啊！”
崇祯，没有理他。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自己的手。
看着，那，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指尖。
他，喃喃自语。
“朕的刀……朕的刀，已经，快要，握不住了……”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只有，崇祯那，充满了，不甘和绝望的呢喃，在，空旷的宫殿里，久久回荡。
许久。
他，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重新，看向了，还跪在地上的，曹化淳。
那，原本，狂怒的眼神，已经，渐渐，冷却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阴沉，更加危险的，平静。
“武力，动不了他。”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那就，从别的地方，下手。”
“他，不是要搞那个，什么‘建设兵团’吗？”
“他，不是要，修路，开矿吗？”
“好！”
崇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朕，就让他，一寸路，都修不成！一块铁，都挖不出来！”
他，看向了，殿外，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传，内阁首辅温体仁，礼部尚书钱谦益，户部尚书毕自严，连夜入宫觐见！”
“朕，要，亲自，给他们，下一道，旨意！”
曹化淳，闻言，心中一动。
他，知道，皇帝，这是，要动用，文官集团的力量，来，对付朱衡了。
虽然，不能，直接，要了朱衡的命，让他，觉得，有些不解气。
但，这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只要，能让朱衡，不好过。
只要，能让他，那宏伟的计划，变成一个笑话。
他，心里，就，舒坦了！
“陛下，圣明！”
他，再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那张，布满了泪痕的脸上，悄然，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朱衡，你，给咱家等着！
硬的，你厉害！
那，咱们，就，玩阴的！
咱家，就不信，你一个，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武夫，还能，斗得过，满朝的，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