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灵谷的晨雾还未散尽，联盟临时搭建的木栅栏外便传来骨片摩擦的声响。
林阳握着炼魔鼎站在栅栏前，鼎身的饕餮纹在晨光里泛着暗红，像块凝固的血。
他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黑影，喉结动了动。
昨日破阵时，夜离的魔兵不过百余人，今日竟涌出近三百，且个个裹着黑雾，连脸都瞧不真切。
“戒备！”蛇姬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她手持蛇杖，蛇尾在身后绷成一道青鳞屏障，“这些魔兵身上有腐尸味，怕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树精老周抖了抖枯枝般的胡须，仰头嗅了嗅：
“不对……他们的气息里混着青丘狐火的味道。”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月璃，“姑娘，你昨日留下的狐火阵，莫不是被破了？”
月璃正蹲在篝火旁为苏清羽包扎手臂。
她右肩的伤口泛着青紫色，是昨夜被骨鞭抽中的。
听见树精的话，月璃指尖一顿，抬头望向雾中：
“不可能……我的狐火阵以本命精血为引，除非……”
她突然顿住，目光如刀般扫过身侧的蜥蜴妖。
那蜥蜴妖本是联盟收编的散修，此刻正缩在树后，尾巴尖沾着晨露，却有几点黑血顺着鳞片缝隙渗出。
月璃的狐尾“唰”地炸开，银发下的瞳孔缩成细线：
“你身上有夜离的魔纹！”
蜥蜴妖浑身一震，猛地转身，喉间发出嘶哑的冷笑：
“聪明。
我本是夜离座下‘蚀骨蜥’，专司探查妖族动向。
你们以为杀了几个魔兵就能破阵？
笑话！”
他张开嘴，露出两排淬毒的尖牙，“夜离大人早料到你们会联手，这万魔阵，就是你们的坟墓！”
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黑血喷在胸前。
那血珠瞬间化作一枚血色符文，贴在他心口处，发出刺目的红光。
“自爆妖丹！”树精老周惊呼一声，枯枝手忙脚乱地挡在月璃身前，“这畜生疯了！”
“疯的是你们！”蜥蜴妖狂笑起来，身形突然膨胀，鳞片片片崩裂，露出底下暗紫色的血肉，“我要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毁灭！”
他双臂一振，周身黑雾如活物般窜出，化作无数尖刺，直取联盟众人！
“结阵！”林阳大喝一声，炼魔鼎在掌心旋转，鼎口射出红光，将靠近的尖刺尽数吸入。
苏清羽甩出七张雷火符，符咒化作雷球砸向蜥蜴妖，却被他身上的黑雾吞噬，连半点声响都未发出。
月璃的狐尾在身后狂舞，青丘神火凝成九道火链，缠住蜥蜴妖的双腿。
她咬着牙，指尖凝聚起本命精血，喝道：“青丘秘术·焚心！”
火链骤然暴涨，如灵蛇般钻入蜥蜴妖体内。
蜥蜴妖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黑雾从七窍中喷涌而出：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
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妖丹，“这妖丹里，是夜离大人的魔种！”
“不好！”白灵抱着《妖界秘典》冲过来，“他的妖丹与魔阵相连，一旦引爆，方圆十里都会被魔气侵蚀！”
月璃的瞳孔骤缩，她望着蜥蜴妖心口那枚跳动着黑雾的妖丹，不由得想起当日被屠的青丘族人。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林阳，用炼魔鼎！”
林阳会意，将炼魔鼎抛向空中。
月璃指尖凝起狐火，注入鼎中。
炼魔鼎发出一声龙吟，鼎口的红光化作漩涡，直取蜥蜴妖心口！
“住手！”蜥蜴妖疯狂挣扎，黑雾凝聚成利爪，抓向月璃咽喉，“你以为……夜离大人没留后手？”
他的爪子擦过月璃颈侧，留下一道血痕，却被狐火灼得滋滋作响。
“就是现在！”林阳大喝一声，炼魔鼎的漩涡骤然扩大，将蜥蜴妖整个吞了进去。
鼎身剧烈震动，传来蜥蜴妖凄厉的惨叫，很快便没了声息。
“轰——”
一声闷响从鼎中传来，黑雾如潮水般涌出，却被炼魔鼎的符文死死压制。
月璃踉跄着后退两步，右臂的伤口被黑雾侵蚀，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咬着牙，用狐尾缠住伤口，抬头望向林阳：“多谢。”
林阳接过落回身侧的炼魔鼎，指尖触到鼎身的温热：“你没事吧？”
月璃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战场。
方才还叫嚣着“万魔阵是坟墓”的蜥蜴妖，此刻已化作一滩黑血，连妖丹都未剩下半块。
她望着那些被魔雾侵蚀的草木，突然轻声道：
“我以前总觉得，人类修士都是披着道袍的恶魔。
可今日……”
她看向林阳腰间的归元佩，又看了看苏清羽手中还在冒烟的雷火符，“你们为了破阵，连命都豁得出去。”
苏清羽将雷火符收入袖中，挑眉道：“我们本就是同袍。何况——”
她指了指白灵臂弯里抱着的《妖界秘典》，“这书里写的，可不止是妖族的秘术。”
月璃低头看向白灵怀中的秘典，封皮上“妖界秘典”四个大字泛着陈旧的光泽。
她想起昨日林阳为救狐九挡下骨矛的模样，想起苏清羽为她挡下黑雾时的决绝，喉间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昨天……我错怪你们了。对不起！”
白灵捧着一罐药膏走过来，将药膏挤在月璃伤口上：
“这是玄真观的九转生肌膏，能压制魔气侵蚀。”
她瞥了眼月璃胸口的红砂痣，又道：
“其实……我昨日翻书时发现，青丘与玄真观早有渊源。
五百年前，玄通道长曾与狐帝论道三日，共铸过一枚‘同心锁’。”
“同心锁？”月璃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嗯。”白灵点头，“据说能锁住两族因果，化解恩怨。只是后来……”
她顿了顿，看向林阳，“后来玄真观遭袭，秘典被毁，这锁的下落便无人知晓了。”
林阳望着月璃眼中的光，突然想起藏经阁里的壁画。
初代祖师与黑狼王并肩而立，脚下踩着裂开的噬灵珠。
或许，那枚“同心锁”，就与双生魂有关？
“先不管这个。”蛇姬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她手持蛇杖，指向谷内翻涌的黑雾，“魔兵退了，但阵眼处的魔笋还在。
夜离老贼既然派了眼线，说明破阵计划必须提前。”
林阳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联盟众人：
“我刚才与清羽、月璃商议过，破阵的关键在地脉入口。
那里是魔阵的能量源头，必须由我们四人直扑。”
他指了指自己、苏清羽、月璃和白灵，“外围由蛇姬带领，吸引魔兵注意力；石甲熊妖负责断后，确保我们撤退的路畅通。”
“不行！”树精老周突然开口，“地脉入口有五阶魔将镇守，你们四人去了，万一……”
“没有万一。”林阳打断他，语气坚定，“夜离的目标是我体内的双生魂，他一定会亲自守在那里。
我们若不趁现在破阵，等他恢复实力，所有人都得死。”
他看向月璃，“你昨日说的对，人妖本是同源。
今日我们共抗夜离，明日……或许就能共赏花开。”
月璃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突然笑了：“好。我带青丘残部断后，绝不让人族修士再流一滴血。”
蛇姬甩了甩蛇尾，蛇杖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外围交给我。
那些魔兵想靠近地脉，得先问过我的蛇毒！”
林阳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枚玉简，递给苏清羽：
“这是《善恶同源诀》的残页，我在炼魔鼎里找到的。
等破阵后，你帮我参悟。”
又转向白灵，“你怀里的《妖界秘典》，或许能找到克制魔笋的方法。”
月璃由白灵手上接过秘典，指尖轻轻抚过封皮，“放心。青丘的秘术，不会让你们失望。”
晨雾渐散，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噬灵谷的断壁上。
林阳望着众人，突然想起玄通道长临终前的话：
“修道者，当心怀慈悲，亦要有斩妖除魔的勇气。”
今日，他终于懂了！
这勇气，不是一个人的孤勇，而是千万人共赴生死的决心。
“出发！”他大喝一声，炼魔鼎在掌心旋转，红光映得眉间的同心咒微微发亮。
蛇姬带着外围组冲向左侧，蛇尾扫过之处，魔兵纷纷惨叫着倒下。
树精老周与石甲熊妖守在后方，枯枝与利爪交织成密不透风的防线。
林阳、苏清羽、月璃、白灵则直扑谷中心的血色光幕。
那里，七根魔笋正随着魔阵的节奏跳动，像七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林阳望着前方翻涌的黑雾，喉结动了动: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