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鹞的事儿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该抓的抓,该审的审,北境内部迎来了一场大清洗,靖远侯赵擎川忙得脚不沾地。
沈言这边也没闲着,鹰扬营算是立住了威名,可这威名不能当饭吃啊。
他这几天对着军需官报上来的账本,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北境的冬天,真他娘的难熬!
才刚进深冬没多久,军营里就已经开始紧巴巴的了。
上面拨下来的粮草,说是足额,可层层克扣下来,到手能有一半就算烧高香了。
各营现在都在偷偷减伙食,一天两顿稀的,干的越来越少,当兵的也是人,肚子里没食,哪有力气操练?更别说打仗了。
沈言把张嵩、王小石几个骨干叫到跟前,围着火盆搓手,嘴里哈出的白气老长。
“都说说吧,眼下这光景,咋整?”
沈言用木棍拨拉着盆里的炭火,火星子噼啪直响。
“瞅瞅外面那些兵,脸都饿绿了,练个队列都打晃。这么下去,别说打造精锐了,能不能安稳过完这个冬天都两说。”
张嵩是个直肠子,瓮声瓮气地说:
“郎将,还能咋整?找侯爷要啊!咱刚立了大功,揪出玄鹞这么大个祸害,侯爷总不能看着咱们饿肚子吧?”
王小石摇摇头,他心思细点:
“老张,侯爷那边也难。整个北境十几万张嘴等着吃饭,朝廷拨付就那么多,侯爷怕是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听说主城那边的守军,伙食也降了等次。”
李狗儿插嘴道:
“要是俺们工坊那‘烧春’能快点卖出去换钱就好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
沈言打断他,“‘烧春’酿出来,找买家,谈价钱,运出去,再换成粮食运回来,没一两个月下不来!等那时候,弟兄们早饿趴下了!”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棚子口,掀开厚重的棉帘子,一股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人一激灵。
外面是白茫茫一片,积雪覆盖着远处的荒原。
“要是能把这地开垦出来种粮食就好了……”
沈言喃喃自语。
可这冰天雪地的,土冻得比石头还硬,种个屁!
除非……有塑料大棚。
可这年头,上哪找塑料薄膜去?
玻璃倒是能烧,可那成本,造个暖房给王公贵族赏花还差不多,想大面积种粮?
做梦呢!
这大棚的事儿,想想就算了,暂时没戏。
“郎将,您说啥棚?”
张嵩没听清。
“没什么。”
沈言放下帘子,走回火盆边。
“大棚暂时搞不了,开荒种地也行不通。眼下,只能靠买。而且得快!”
他目光扫过几人:
“所以,搞钱是头等大事!光靠‘烧春’还不够,这玩意儿产量有限,而且太扎眼,卖多了容易惹麻烦。咱们得再琢磨点别的来钱路子,要快,要稳当。”
王小石挠挠头:
“郎将,咱们除了会打仗,就是会摆弄点军械,还能干啥赚钱?”
沈言眼睛微微眯起,脑子里飞快盘算着。
北境这地方,穷是穷,但也有自己的特产。
皮毛?不行,好的皮子都掌握在大部落手里,零散收购成本高。
药材?深山老林里是有好东西,可采集危险,季节不对。
矿产?那更不是他一个郎将能动得了的。
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到李狗儿正在摆弄的一件“护身甲”样品上,心里一动。
“狗儿,咱们这‘护身甲’,除了用藤条、牛皮,还能用更便宜的材料不?比如……厚实的麻布,多刷几层桐油或者鱼胶,能不能顶事?”
李狗儿一愣,想了想:
“郎将,要是对付一般的流矢,厚油布叠个七八层,韧性也不错,肯定比光着强!成本能降下一大半还多!就是……防护力差不少,而且怕火。”
“够用了!”
沈言一拍大腿,“咱们不卖精品的‘鹰扬甲’,可以弄点‘简易版’的嘛!北境这地方,商队走南闯北,山匪马贼多如牛毛,哪个不需要点防身的家伙?咱们就做这种便宜实惠的‘油布甲’,虽然防不住强弓硬弩,但对付寻常刀砍箭射,比穿单衣强多了!还有,”
他越说越兴奋:
“还有咱们改造连弩剩下的一些边角料,精度达不到军用的,看能不能治早泄结构简单的单发手弩?射程不需要多远,十五步左右能吓唬人、近距离能自保就行!这玩意儿,对那些走单帮的商贩、小部落的头人,肯定有吸引力!”
王小石眼睛亮了:
“这个行!咱们工匠现成的,材料也好找!肯定比从南方运过来的便宜!”
沈言点头:
“对!咱们就发挥咱们的优势!军械改民用!除了防具、手弩,还可以做点结实耐用的野外生存工具,比如多功能的猎刀、折叠的工兵铲(简易版)、甚至……用边角料做点带鹰扬营标记的、质量上乘的皮带扣、烟斗啥的小玩意儿,卖给那些有点闲钱的军官、商人,也是个进项!”
他看向张嵩:
“老张,你认识的老兵里,有没有以前干过猎户、或者会点手艺活的?挑出来,组织个‘生产队’,专门负责这事。工坊那边,徐三和刘明德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烧春’和军用装备上,这民用的一块,你牵头搞起来!”
张嵩一听有任务,立刻来了精神:
“放心吧郎将!这事包在俺身上!保证给您弄出点名堂来!”
“记住,”沈言叮嘱道,“咱们的目的是换钱换粮,所以成本一定要控制住!用料可以省,但做工不能太糙,坏了咱们鹰扬营的名声。价格要实惠,薄利多销。第一批弄出来,可以先让咱们自己的士兵试用,提提意见,顺便也给他们发点补贴,改善下伙食。”
“明白!”
几人齐声应道。
思路一打开,感觉眼前的困境似乎也没那么绝望了。
沈言心里清楚,这卖“军转民”产品,也就是个权宜之计,赚不了大钱,但至少能快速回笼一点资金,解决燃眉之急,让士兵们这个冬天能好过点。
真正的根基,还是得落在“烧春”贸易和来年开春后的长远规划上。
“开源是一方面,节流也不能忘。”
沈言又说道,“从明天起,鹰扬营内部,也要精打细算。伙食定量要保证,但不能浪费。训练用的箭矢,能回收的尽量回收。告诉弟兄们,现在苦一点,是为了以后能顿顿有肉吃!”
安排完这些,沈言让几人各自去忙。
他独自坐在火盆边,继续思考。
北境的困境,根源在于生产力低下和补给线太长。
要想真正站稳脚跟,光靠“节流”和小打小闹的“开源”还不够,必须得有能持续产出的根基。
大棚农业、矿产开发、甚至……打通更稳定的商路,这些都需要从长计议,需要实力,更需要时机。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沈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
“先把这个冬天熬过去再说。等‘烧春’打开了局面,有了稳定的财源,很多事情才好办。”
眼下,至少方向是有了。
搞钱,屯粮,练精兵。
这三件事,就是鹰扬营,也是他沈言在北境立足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