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吗？”
周辰并没有抽出被赵清璇紧握的手。他任由掌心的泥垢和干涸的血渍蹭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黑红印记。
赵清璇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很轻，却很坚决。晨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几缕碎发粘在微湿的鬓角，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皇室的雍容，多了几分在这个乱世中挣扎求存的真实感。
“若是后悔，昨夜我就该死在那张床上，而不是站在这里等你。”
她松开手，却顺势挽住了周辰的小臂，不再顾忌周围那些黑狼卫投来的异样目光。
“累了吧，回屋。我给你烧水。”
没有自称“本宫”，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此时此刻，她就像个在村口接到归家丈夫的小媳妇，自然，且理所当然。
周辰挑了挑眉。
这女人的适应能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
屋内。
热水升腾起袅袅白雾，模糊了铜镜中的倒影。
赵清璇卷起袖口，露出一截皓腕。她将毛巾浸入热水中，拧干，然后细致地擦拭着周辰身上的每一处污渍。
从宽阔的肩膀，到结实的胸膛，再到那双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痕的手。
水盆里的水很快变成了暗红色。
周辰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她擦得很认真，指尖偶尔触碰到他紧绷的肌肉，会引起一阵极其细微的战栗。
“以前这些事，都是几十个宫女围着伺候。”
周辰突然开口，声音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有些发闷。
“让堂堂长乐公主伺候我一个山野村夫洗澡，传出去，怕是要让天下读书人的笔杆子戳断我的脊梁骨。”
赵清璇的手顿了一下。
她没有抬头，只是换了一盆清水，重新浸湿毛巾。
“长乐公主已经死在京城的乱军之中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活下来的，只是赵清璇。一个无家可归，被你捡回来的女人。”
她抬起手，温热的毛巾敷在周辰的后颈上，轻轻揉按。
“是你说的。在这里，你的规矩就是规矩。既然是你的人，伺候你，便是天经地义。”
周辰抓住了她的手。
湿热的毛巾掉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稍一用力，赵清璇便惊呼一声，整个人跌坐在他的腿上。
两人面对面，呼吸交缠。
“既然是我的人。”
周辰的手指滑过她修长的脖颈，最后停留在她左胸下方，那处曾经郁结淤血的位置。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赵清璇的身体瞬间紧绷。
她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之前的治疗，是在她半推半就、甚至是被强迫的情况下进行的。而现在，这是一次清醒的、平等的、毫无借口的索取。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那里面没有强迫，只有一种赤裸裸的、等待她回应的侵略性。
逃？
往哪逃？
在这个乱世，在这个男人为她筑起的这座铜墙铁壁之外，全是想吃她肉、喝她血的豺狼。
只有这里，只有这个怀抱，才是唯一的安全之地。
赵清璇闭上眼，双臂环上周辰的脖颈，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双唇。
这一吻，生涩，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热情。
周辰没有客气。
他反客为主，攻城略地。粗糙的大手探入衣襟，熟练地找到了那处曾经让他费尽内力才化开的郁结之地。
“唔……”
赵清璇发出一声破碎的闷哼。
九转回阳推拿法。
那种熟悉的、混杂着痛楚与极致酥麻的电流感，再次席卷全身。
但这一次，不再是为了治病。
而是为了确认。
确认归属，确认占有，确认彼此在这个冰冷世界中的体温。
……
日上三竿。
阳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赵清璇蜷缩在被子里，露在外面的肩膀上布满了红痕。她看着正在穿衣的周辰，眼神迷离，透着一股初为人妇的慵懒与妩媚。
“青州府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这才是她作为“公主”的价值所在。她不仅仅是一个花瓶，她从小在皇宫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权谋与算计。她知道周辰现在面临的局势。
全歼虎贲卫，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也彻底暴露了盘龙山庄的实力。大皇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周围的那些饿狼，也一定会闻着血腥味凑过来。
周辰系好腰带，转过身。
“怎么，想给我出谋划策？”
“我对大皇兄很了解。”赵清璇拥着被子坐起来，神色变得严肃，“他生性多疑且睚眦必报。虎贲卫的覆灭会让他愤怒，但也会让他恐惧。在没有摸清你的底细之前，他短时间内不敢再派大军南下。”
“但是，他会用别的手段。”
“比如？”周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借刀杀人。”赵清璇冷笑一声，“青州府的代理郡守，是他的门生。还有周边的几个县令，大多也是墙头草。他会下旨申斥，逼迫这些人联合起来对付你。断你的粮道，封锁你的商路，甚至……用朝廷的大义名分，把你定为反贼，号令天下共讨之。”
周辰点了点头。
这和温心怡的分析不谋而合。
“所以呢？公主殿下有何高见？”
“名分。”
赵清璇直视着周辰。
“你需要一个名分。一个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让那些墙头草不敢轻举妄动的名分。”
她从枕头下摸出那块代表着“勤王”大义的虎符，以及那份先皇遗诏。
“拿着这个。”
“以‘奉旨讨逆、清君侧’的名义，通电天下。不仅仅是青州，整个大乾南方的半壁江山，那些对大皇子不满的旧臣、藩王，都会成为你的潜在盟友。”
“你不再是占山为王的草寇，而是大乾的……摄政王。”
周辰接过虎符。
玄铁冰凉，沉甸甸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一夜之间，她似乎真的长大了，褪去了稚嫩与傲慢，变成了一个懂得权衡利弊、懂得利用手中一切筹码来为自己男人铺路的合格……政治家。
“摄政王？”
周辰嗤笑一声，将虎符随手抛了抛。
“这名头太大，容易闪了腰。不过……”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在赵清璇唇上啄了一口。
“‘讨逆’这面大旗，我接了。”
“既然他们想玩政治，那我就陪他们玩玩。不过在玩之前，我得先去收点利息。”
赵清璇一愣：“什么利息？”
周辰站直身体，目光投向窗外，望向那连绵起伏的群山，以及山外那片更加广阔的天地。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虎贲卫的三千套重甲，我已经收了。但光有甲，没有人可不行。”
“青州府……那里的人口、工匠、还有积攒了百年的财富，我看上了。”
“赵清璇，既然你把这大义给了我，那我就还你一个……真正的大乾。”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门外，阳光刺眼。
苏媚儿、穆青寒、温心怡、白玉霜、凌素……
山庄的所有核心成员，早已在院中等候。
她们看着从屋内走出的周辰，又看了看屋内那个已经有了“女主人”气场的赵清璇，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没有人吃醋，也没有人不满。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乱世，自家男人的实力越强，底牌越多，她们就越安全。公主的归顺，意味着盘龙山庄终于补齐了最后一块短板——政治法理。
“主公。”
穆青寒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两千虎贲卫降卒已经甄别完毕，随时可以整编。黑狼卫修整结束，士气正旺。”
“很好。”
周辰走到院子中央的石桌旁，上面铺着一张巨大的青州地图。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中心那个标注着“青州府”的红圈上。
“第一卷，我们为了生存而战。”
“第二卷，我们为了家园而战。”
“现在……”
周辰抬起头，目光如刀，扫视全场。
“该是为了这天下，换个活法的时候了。”
“传令！全军集结！”
“目标……青州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