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世界—皇夫们的白月光5
亥时三刻
永延宫内，昭懿太上凤君正就着烛火修剪一盆松枝盆景，银剪擦过枯枝发出细微的声。
凤昭阳裹着寒气进来时，他头也不抬地笑道：这么晚还过来，可是今晚凤宸宫的雪梨羹不合胃口？
她解下大氅递给宫人，挨着凤榻坐下：父后明知故问。
她指尖摩挲着榻几上未写完的经文，云家的事，您的手伸得太长了。
银剪骤然停在半空。太上凤君转身时脸上仍带着笑，眼底却凝着冰：东海三十万水师，云家占了十五万。若云锁阙诞下皇女，来日你是要效仿汉武钩弋夫人故事？
父后！凤昭阳攥紧经文纸角，朕登基前在太女位上十二年，母皇手把手教朕如何捏住朝臣的命脉。云家再势大，兵符调令终归要过中书省——
过中书省？太上凤君冷笑一声，剪尖戳进松枝韧皮，你皇祖母当年也是这般自信，结果呢？端尊君生的庶长子差点掀翻整个宸极殿！他缓和了一下情绪，压低声音。不过是一剂温和的药，让他终身无嗣却无损容颜，皇家照样养着他...
凤昭阳起身，案上茶盏被袖风掀翻。朕不是皇祖母！锁阙十五岁入潜邸，至今未行差踏错半步。为了他的母亲，他总是在朕与她母亲中间周转。甚至更多时候他默认朕打压他的母族，儿臣已经亏欠他许多！为君者制衡朝堂是本分，可若要用这等阴私手段对付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朕的人...
她转身望向窗外。朕宁愿明刀明枪与他母亲较量。
太上凤君沉默良久，终是妥协。他放下银剪，走到凤昭阳身旁。那至少早日与凤君诞下嫡女。沉璧那孩子心思重，你若再拖延，朝臣们该逼你立月贵君的女儿为太女了。
他枯瘦的手指按上凤昭阳肩头，若实在...等旁人生了，抱来记在他名下也是祖宗旧例。
父后！凤昭阳猛地回头，眼底竟有些发红，您可知沉璧他...
她忽然哽住，转而道。朕登基才一年，西北旱灾、东南漕运，哪件不是燃眉之急？沉壁还要平衡后宫，后宫的公务也不是轻松的。总得...总得给我们些时日。
凤昭阳执拗地看着自己父后，“况且我们还年轻，父后你不要再罚沉壁了，他的身子本单薄。这一路走来，他已经陪着儿臣吃了太多的苦头。沉壁他是儿臣珍爱之人，望父后也多多疼惜一下他。父后...”
太上凤君凝视着女儿眼底罕见的慌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先帝也曾这样为他挡过前太上凤君的立尊君的懿旨。
他终是软化下来，拾起剪子继续修剪松枝。罢了，你与凤君的事情，哀家少插手就是”
“明日殿选，凤君送来的名册我瞧过了，顾太傅的孙子倒是个清俊的、还有你的表弟，那孩子也是倾慕你已久。
凤昭阳重新坐下，接过宫人新奉的参茶。父后若闲来无事，不如多备一些赏赐。吹开茶沫时唇角扬起微妙弧度，毕竟朕的后宫，很快就要热闹了。
烛花爆开的刹那，太上凤君看见女儿眼底一闪而过的锋芒，似欣慰又似感叹。陛下，我们的女儿真的越来越像你了。
太上凤君将银剪轻轻搁进青玉盘里，暖黄烛光在他布满细纹的眼角流转。
“朝政再忙，也要记得让御膳房按时送参汤，也要懂得休息。”他指尖点了点女儿微蹙的眉间，“你登基这一年，这儿就没松快过。”
凤昭阳下意识偏头躲开，却被他执拗地按住手腕。太上凤君的掌心有常年捻佛珠磨出的薄茧，摩挲在皮肤上带着奇异的粗粝感。“凤君的事依你，云家的事也依你。只是你最近总是去凤君宫中，可后宫总不能只守着凤宸宫。”
他叹了口气。“还有惊鸿那孩子是个懂事的多宠宠无妨，就是锁阙太过骄纵、晏卿性子太过顽劣。后宫中多的是俊朗的君侍，池侧君的棋，墨侧君的琴，便是枫贵君那儿…你也该去坐坐。”
凤昭阳轻笑，打趣自家父后。“父后如今倒劝起雨露均沾了？当年母皇去德贵君宫里赏画，您可是摔了整套曜变天目盏。”
太上凤君的手微微一顿，旋即用袖口捂住女儿冰凉的手指。“正因为吃过醋，才知道独宠的祸患。”
他望向窗外的竹枝，“你三岁启蒙那日，抱着《帝范》不肯撒手，奶爹要抢书你就咬人…”
凤昭阳怔住，听见父后苍老的声音。“先帝夸你天资聪颖，可爹爹看见你掌心被书页割出的血痕，半夜偷偷哭湿了枕头。”
太上凤君忽然咳嗽起来，好容易平复后眼角已泛出水光。“别的皇女在扑蝶嬉闹，你却在宸极殿偏殿看朝臣吵到嘴角起泡…爹爹当时就想，这万里江山凭什么要我的娇娇扛？我的娇娇就应该自由自在的。”
内殿里静得能听见烛火炸开的声音，凤昭阳低头看着父女交叠的手——那双曾教她握笔、为她绾发的手，如今已枯瘦得凸起青筋。
“但现在，爹爹看着你…”太上凤君的声音透着骄傲。
“看着你在朝堂上镇住那些老狐狸，看着你批奏章到三更天还腰背挺直…爹爹就在想，我的女儿生来就是九天翱翔的凤。”
太上凤君从贴身的荷包内摸出个褪色的五色缕，温柔地系在女儿腕上。“这是你六岁病重时，爹爹在佛前跪了三天求来的。”
太上凤君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早已磨损的丝线。“爹爹宁愿不要你做千古一帝，只要我的女儿长命百岁。”
凤昭阳别过脸去，喉结剧烈滚动。恍惚间又变回那个被《帝范》压得偷偷哭的小皇女，而父亲还是会在她做噩梦时，抱着她唱江南童谣的温柔男子。
“明日选秀…”太上凤君最后替她理了理衣领，“若见到合眼缘的，就当给宫里添些鲜活气儿。”
他狡黠地眨眨眼，忽然露出几分年幼年总是逗自己的顽皮。“反正我们沉璧啊…最会替你调教人。”
“爹爹...”凤昭阳躺在父后的腿上把脸埋进他的怀中，太上凤君像小时候哄她入睡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我的娇娇啊，爹爹希望自己身体康健，可以陪娇娇久一点”太上凤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宫灯爆开一朵巨大的灯花，将父子相拥的影子投在屏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