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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功讲究张弛有度,下午还要药浴呢。
看着咬牙坚持的少年,何雨隆眼底泛起赞许。
从清晨到晌午,三个多时辰愣是没喊过一声累。
这倔强劲儿,倒让他想起当年的李援朝。嗬——收势瞬间,钟跃民双腿一软,扶住石桌才没跌倒。
剧烈起伏的胸膛像是拉破的风箱,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慢些喝。何雨隆递过晾好的茶水,当初是谁说要当银样蜡枪头来着?
我钟跃民吐口唾沫都是钉!少年抹着嘴角,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雨隆叔,奎勇这会儿该到雪域了吧?
前几日在北海冰场偶遇李援朝,才知李奎勇参军远行的消息。
若是早知晓,定要去站台送送这位兄弟。早着呢。何雨隆望着院角积霜的老梅树。
这数九寒天往高原去,路途艰险自不必说。
算来走了不过五六日,若有消息,老战友们自然会递信来。
李奎勇入伍的消息传来,钟跃民心中满是向往。
他渴望投身军旅,为国效力,却因父亲的调查未明而无法如愿。雨隆叔,我父亲的事应该快有结果了。”
钟跃民低声说道。
何雨隆安慰道:“放宽心,这事急不来。”
他清楚钟跃民的父亲曾是军方要员,转业后仍位居高位。
记忆中,钟跃民插队不久便被父亲的老部下安排进了部队。
午间,何雨隆下厨准备饭菜,顺道去隔壁邀请阿诗玛和聋老太太共进午餐。小九,舞蹈室按你的意思改好了,去看看?”
他笑着说道。
阿诗玛惊喜道:“这么快?”
“花了两个多小时呢。”
她仔细打量焕然一新的舞蹈室,踮脚在何雨隆左颊轻吻:“奖励你的。”
何雨隆指了指右脸:“这边也补一个?”
阿诗玛嗔道:“ 的,别闹。”
正说笑间,院外有人高喊:“何雨隆同志在家吗?”
照相馆师傅手持两沓照片走进院子:“照片洗好了,一份是馆里拍的,一份是您自己拍摄的。”
四十余张照片中,记录着一家四口的温馨时光——既有照相馆的正式合影,也有北海公园的欢快瞬间。
照相馆的员工连夜冲洗照片,次日清晨便将成品送达。何雨隆同志,您的摄影水平实在令人佩服,比我们专业摄影师还要出色。
还算过得去。
何雨隆端详着手中刚取回的照片,嘴角浮现满意的笑容。
首次使用传统胶片相机拍摄时,因无法即时查看成像效果,他原本有些担忧。
此刻见到清晰的相片,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照片中的阿诗玛明艳动人,每一帧都如艺术品般精致。小九,咱们上次拍的照片冲印好了,快来看看。何雨隆结清款项送走来人后,立即捧着相册找到妻子。让我瞧瞧。阿诗玛接过相册翻阅,这些都是在北海公园拍的吧?构图真棒。
那是自然,何雨隆指着其中一张特写,瞧瞧这张,把你拍得多美。
确实好看。
主要是我媳妇天生丽质,怎么拍都漂亮。
雨隆,我觉得你取景的角度比照相馆师傅更生动。阿诗玛比较过两种照片后,给出中肯评价。还是我媳妇有眼光。
刚才那位经理还想高薪聘请我去他们照相馆当专职摄影师呢。
来送照片的竟是照相馆经理,除交付相片外,更想以正式编制职位邀请何雨隆加盟。
毕竟他镜头下的人物栩栩如生,而馆内正缺这样的技术人才。
不过这个提议被婉拒了。
且不说他在 日进千元的营生,单是陪伴家人的宝贵时光,就不是几十元月薪能衡量的。雨隆,我也想学摄影,你教我好不好?望着照片里温馨的全家福,阿诗玛跃跃欲试。
等她掌握这门技艺,就能随时记录丈夫与孩子们的精彩瞬间。没问题,明天上午带承启和承玉出门踏青时,我慢慢教你。
说定了。
饭后,承启和承玉跟着聋老太太去了隔壁大院。你先看会儿,我去瞧瞧那两个孩子。何雨隆说着走向邻院。老太太,壹大妈,张婶,聊天呢?
乖孙来了。
雨隆啊。
雨隆叔好。
雨隆哥。
啊呀呀......
院里,聋老太太正与壹大妈、张氏闲话家常。
槐花和易建设陪承启兄妹玩耍,两个小不点在院子里打滚嬉闹,衣裳沾满尘土。小淘气,回家看妈妈怎么收拾你们。
咯咯咯......
看见父亲,两个孩子摇摇晃晃跑过来。哎哟,怎么弄成这样?聋老太太见状一惊。哈哈哈......
还笑?衣服脏了可是爸爸洗。
呀呀......
以后不许这样了,天冷会生病的。
乖,回家洗澡换衣服。
何雨隆带着两只小泥猴返回家中。
冬季虽出太阳,孩子抵抗力差,着凉可不好。怎么回事?
你看这两个,地上打滚成花猫了。
哎呀!承启!承玉!
阿诗玛轻拍孩子们屁股以示惩戒。
小家伙们委屈扁嘴,何雨隆也未阻拦——适度的教训能让顽皮孩童记住规矩。我去烧水给他们洗干净。
何雨隆走进厨房,烧了一锅热水,给承启和承玉洗了个热水澡。
两个小家伙换上干净衣裳,顿时从灰头土脸的小泥人变回了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咯咯......
嘿嘿......
去玩吧,爸爸要给你们洗脏衣服了。
何雨隆给孩子们穿好衣服,把他们放在卧室的地板上玩耍。
卧室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地炕烧得暖烘烘的,完全不用担心孩子着凉。
洗完孩子的脏衣服,何雨隆看了看时间,该出门了。小九,我出去一趟,承启和承玉在屋里玩,你看着点。
我把他们抱过来吧,免得待会儿不注意跑出去了。
阿诗玛将两个孩子带到舞蹈室,让他们在这里玩耍。
自从学会爬行走路后,两个小家伙愈发活泼好动。
若不时刻盯着,这两个精力充沛的小家伙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
大哥!这边!
老金,刚到?
朝阳门外,何雨隆拉着板车缓缓走来。
老金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推车。刚到没多久。
大哥,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还是老样子。
你呢?
托您的福,现在每天下乡收两筐鸡蛋,基本都能卖完。
上次在别的市场因自己失误坏了口碑,老金听从何雨隆建议转到这里,坚持诚信经营。
没想到生意反而比从前更红火。
这些天他一直在此等候,可惜何雨隆总在各个集市间流转,难得碰面。
今天终于等到了。
......
等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老金专门等他好几天,何雨隆有些疑惑。大哥,多谢您!
哎哟老金,你这是做什么!
何雨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要下跪的老金。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实在让他受之有愧。大哥,我媳妇多年的 病终于好了,多亏你那瓶药酒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哥哥。”
何雨隆的药酒被老金带回家的当晚,妻子就喝了下去。
如今她产后遗留的病症已经彻底康复。
这些天老金一直盼着能在朝阳门 见何雨隆。
他原想带着妻子登门道谢,却不知对方住址,只能在市场苦等。病好了就好,真不必这样。
你今天要是给我下跪,那我成什么人了?”
“大哥,我实在控制不住。”
“平复一下心情,来客人了。”
“大哥,我家的情况您清楚。
这两筐鸡蛋您带回去,算我一点心意。”
“老金,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什么?”
“您是我亲哥。”
“既然认我这个大哥,就听我的,别整这些虚的。”
老金全指望倒卖鸡蛋维持生计,这两筐鸡蛋何雨隆坚决不收。
这份心意他领了,证明那瓶虎骨酒没送错人。行,都听大哥的。
往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老金要是推辞就是孙子。”
“来,抽根烟。”
何雨隆递过香烟,两人闲聊起来。大哥,我卖完了。”
“早点回去陪家人吧。”
“好嘞,那我先走了。”
临近五点,老金的鸡蛋全部售罄。
何雨隆让他先回,自己也将剩余货品打包卖给熟客,收拾完板车便往家走去。
......
雨隆?雨隆!
嗯?小九怎么了?
发什么呆呢,喊你好几声了。
清晨阿诗玛发现何雨隆站在堂屋门口出神,连唤数声都未回应。雪真大啊。
下了一昼夜还没停,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比先前更甚。
今早李援朝和钟跃民都没来练功,院里只剩小宝独自玩耍。
清晨,何雨隆站在正房门口凝视着雪景,思绪飘远。
今天是崭新的开始——1968年元旦,农历腊月初二。小九,过节吃饺子吧?
好啊。
何雨隆转身进了厨房,和馅擀皮忙活起来。
早饭后,承启和承玉嚷嚷着要出去玩雪。
何雨隆换好雨靴,带着两个小家伙在雪地里留下了串串脚印。小宝?不是该在学校吗?
教室塌了,雨隆叔。
何雨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