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谷的日子,如同谷中那条蜿蜒流淌的暖玉溪,表面平静,内里却蕴含着灵脉滋养的生机。王成坐镇于此,一晃又是数十载春秋。谷内阵法日益完善,弟子们修为精进,俨然已成为一座世外桃园。
这一日,天光晴好,谷内灵气氤氲。王成正在自己洞府外的石亭中,推演一道防护阵法的改良图谱,忽感洞府外禁制传来温和的波动。神识一扫,便见白浩与苏婉儿并肩而立,白浩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而苏婉儿怀中,赫然抱着一个用柔软云锦包裹着的婴儿。
王成心念微动,亭外云雾自然分开一条小径。“进来吧。”
“见过青成长老。”白浩入内,恭敬地行了一礼。相比起早年那个锐气逼人的天才弟子,如今的他在经历天机殿大战和多年沉淀后,气质愈发沉稳,只是眉宇间那份属于雷修的锋锐依旧内蕴。苏婉儿也跟着盈盈一礼,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柔光,却也掩不住一丝修为停滞带来的淡淡倦色。
王成的目光落在苏婉儿怀中的婴儿身上。那婴孩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浓郁的灵气,不哭不闹,显得颇为灵秀。
“哦?这是……”王成已然猜到,但仍需确认。
白浩脸上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带着为人父的骄傲与些许感慨:“回长老,这是弟子与婉儿的孩子,日前刚满月,是个男娃,我给他起名叫白勇。”他顿了顿,继续道,“婉儿她……资质所限,这些年虽耗用了不少资源,终究卡在筑基后期,难以寸进。打通头部脉络,非外力可强求,她……寿元恐不足二百年了。”
此言一出,亭内气氛微凝。修仙之路残酷,资质如同天堑,不知阻断了多少修士的前路。苏婉儿资质普通,白浩虽为她寻来无数天材地宝,硬生生将她的修为堆到了筑基后期,但筑基冲击金丹的关键——打通头部脉络,更重悟性与自身资质底蕴,非丹药灵石可以轻易逾越。筑基后期寿元四百载,苏婉儿如今已过两百岁,所余时光确实无多。正因如此,她才毅然决定为白浩留下血脉,以免自己道消之后,白浩在这漫长道途上太过孤寂。
相比之下,柳如梦身具罕见阴魂之体,纪若穸亦是天赋不凡,两女早已成功结丹,寿元起步便是五百年,若修炼至金丹巅峰,活过一千五百载亦非难事。她们道途方长,自然不急于生育子嗣,损耗元气。
苏婉儿轻轻将怀中的白勇向前托了托,柔声道:“勇儿,快给青成爷爷看看。”
王成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见此情景,心中亦是一叹。他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婴儿娇嫩的脸颊,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传来。“根骨看起来还行。怎么样,给孩子测过灵根了吗?”他问道,这是修仙界对新生儿最关键的审视。
白浩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老实地回答道:“测过了,是四系灵根,五行缺木。”
四系灵根,在修仙界中只能算是伪灵根,修行速度远不及三系真灵根,更遑论双灵根乃至天灵根了。五行缺木,意味着在木属性功法上几乎毫无天赋。
王成微微颔首,直言道:“四系灵根……修行之路,会比你要艰难许多了。可惜了。”他看向白浩,语气平和,“我当年初入道时,因缘际会,最先接触并主修的是木系功法,对《细雨诀》、《灵雨术》、《灵木诀》等基础法门体会最深。对于其他系功法,如何从头开始炼器、筑基、引导,我虽博览群书,知晓理论,却终究缺乏亲身修炼的经验,指点起来,怕是不够圆融透彻。”
王成自己明白自己的状况,不可能将自己的路套用在其它人身上。
白浩连忙道:“长老您过谦了!您修为通天,见识广博,能得您指点一二,已是勇儿天大的造化。”他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搓了搓手,“青成长老,只要您不嫌烦,以后我就让婉儿带着勇儿,常伴您左右,端茶递水,伺候起居,只求您能闲暇时点拨一下这小子,让他少走些弯路。”
王成瞥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无语。说什么让老婆孩子伺候自己,这分明是看中火云谷安全,且自己这位元婴长老有空闲,想把妻儿托付于此,让自己帮着照看兼启蒙老师。不过,王成倒也并不反感。漫长修行岁月中,多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在身边,或许能添些不一样的生气。而且,教导一个孩子从零开始,对他自身感悟修行本质,或许也别有一番体会。总好过自己长期闭关,面对空山寂寥。
“行了,少来这些虚的。”王成摆了摆手,语气淡然中带着一丝调侃,“分明是想让我帮你照看妻儿,说得倒是好听。罢了,左右我也无长期闭死关的打算,她们母子二人,便暂居谷中吧。有婉儿照顾,谷内也添些人气。”
白浩闻言大喜,知道王成这是答应了,连忙躬身:“多谢长老!此恩白浩铭记于心!”
王成受了这一礼,话锋一转,问道:“你将她们托付于我,是打算离开火云谷了?” 白浩这些年来一直在谷中潜修,若他本人也打算长期留下,完全没必要如此郑重地将妻儿托付。
白浩神色一正,点头道:“长老明鉴。弟子确实打算外出历练一番。经过天机殿一战,弟子深感自身实力低微,这些年静修,虽将当日所得消化殆尽,但《九霄雷霆脉冲》的修炼,已至瓶颈。此法乃雷系顶尖功法,需至雷霆之力极度充盈之地,引雷淬体,凝练脉冲真元,方能有所突破。我欲前往万劫雷山修行。那里终年雷暴不绝,是修炼雷法的圣地,但环境过于酷烈,雷霆余波对婴孩脆弱经脉有害无益,实在不适合勇儿成长。”
万劫雷山,王成是知道的。那是一处绝地,也是雷修的天堂。白浩选择去那里突破,确是明智之举,也可见其向道之心坚定。
当初白浩就是在那里获得了《九霄雷霆脉冲》功法。
“万劫雷山非同小可,即便你是雷修,也需万分谨慎。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王成叮嘱了一句。
“弟子明白,定会小心行事。”白浩郑重应下。又交代了苏婉儿几句,留下一些修炼资源,便不再多做儿女情长之态,向王成再行一礼,身形化作一道电光,瞬息间便消失在火云谷天际。
苏婉儿抱着白勇,目送夫君离去,眼中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坚定。她知道自己修为有限,能做的,便是在这相对安稳的火云谷,将孩子抚养长大,不成为白浩的拖累。
王成看着这对母子,淡淡道:“这洞府西侧有一处闲置的精舍,临近暖玉溪,环境清幽,灵气也足,你们便住那里吧。平日若无要事,不必前来打扰,若有修行疑难,或勇儿渐长需启蒙之时,可来寻我。”
“是,多谢青成长老。”苏婉儿感激道。
自此,苏婉儿与幼子白勇,便在火云谷安顿下来。谷中多了婴孩的啼哭与嬉笑,倒也驱散了几分修仙之地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