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逃出生天的喜悦，直接堕入地狱，宛如有根冰锥从天灵盖刺入，彻体生寒。
洞窟不窄，四圈泥土瓷实，俨然已经加固过，塌方处土块很新。
末端压着一具尸体，尸体的前半部分都埋在土中，没有挣扎痕迹，应该是塌方时就已经被碎石砸死。
西恩半跪半爬上前，在地面留下一条滑行的痕迹，一边探查尸体，一边急促说道：“看尸斑的样子，死了得有好几天了，应当是之前萨满魔法轰炸时，地面震动导致地下塌陷，才将他掩埋。”
“这哥们也是倒霉，”暮空听着后头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十分不解：“起来战斗吧，你翻尸体干什么？”
洞窟对高大的兽人而言略显狭窄，战斗时不便展开，他们俩联手的话没准还能多杀几个，过过瘾。
毕竟等死也不是爷们风格。
然而西恩手上动作不停，来回摸索着尸体：“还有希望，不能放弃，万一找到什么大威力的卷轴……”
在一个小时以前，他还打算与哨所共存亡，能给后方多拖一点时间也好。
但现在，男人延续后代的生存本能作祟，他只想把这佣兵女孩送出去。
“多大威力？”暮空已经开始自嘲般冷笑：“能把周围这一圈成千上万的兽人消灭掉吗？”
她也不想死啊，谁知道死了还能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原本的身体中去。
可问题是，按照传统魔法世界的设定，你就搞出个禁咒来，也就杀几百个敌人吧？
况且真要那么大的威力，最先死的就是处于最中心的他们俩。
“有了有了！”
还真给西恩翻出个埋在土下的背包，打开的时候，他手指都在颤抖。
一切希望就压在这上面了。
直到暮空看到他翻出三块灰不溜秋的石头。
“哈。”她发出简短的嘲笑。
甭管这石头是什么，有多贵重，能换来多少钱，也救不了自己二人。
少女拔出匕首，挽了花转了两圈：“起来，准备战斗吧。”
身体原主的意识虽无，但肌肉记忆还在，匕首在她手指间盘旋，利刃割开空气，不断发出锋锐的风压声。
这就是异世界的战士啊。
她弯了弯腿，感觉自己若是竭尽全力的话，起码能原地蹦起两三米高。
果然是有练过的。
不过背后没有回应，撇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西恩正跪坐在地，手握那几块石头像是在打坐。
很快他就睁开眼，用更急促速度向自己爬来。
“握住它，跪下，快点，”西恩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少女拽倒在地，一边快速说明：“向恶魔祈求可以脱困的力量！”
暮空完全不理解：“这什么啊，怎么用！？”
她学习西恩刚才的样子摆好姿势，但完全没有效果，也顾不上时间紧迫，只能再度问道。
西恩已经拦在她前面，法杖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两手并拢，指间泛出火红灼热的气息，听到少女提问，忙回答：“这是哲人石啊，你竟然不知道？将注意力集中到石……”
尽管背对自己，但暮空却离奇看到男人的嘴一开一合，可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低头，还能看见一位苗条高挑耳朵横向长出的短发男孩跪坐在地，两手捧心，眼睑低垂。
自己这是灵魂出窍了？
那跪在地上的男……妹子，就是自己么？
妈的这么好看英武，真是便宜你了！
暮空又看了眼西恩，发现他的嘴动的越来越慢，直至定格。
昏暗的地下空间变得火红一片，耳边响起木柴燃烧时噼啪的声音，温度迅速上升，热的直让人想脱衣服。
妹子的脸慢慢抬起，眼睛睁开，瞳孔竖起，中间紫，两边红。
“嘶……事情……吾已知晓，嘶嘶嘶……有意嘶……”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晦涩，混杂着宛如蜘蛛吐丝一样的声音，辨不清男女，让人作呕。
暮空本听不懂她说的任何字符，但当这些字符组合起来，送入自己耳中时，却分明理解了她话中的意思。
“汝之灵魂……嘶，宛如初生，纯粹强大……嘶嘶嘶，”她仿佛在用嘶声发笑，接着瞳孔再度变细，声调拔高一个音节：“成为吾之使徒，赐汝力量。”
周围接着又出现无数其他细小声音的附和：
“服从。”
“谦卑。”
“跪拜。”
“使徒。”
暮空已经要答应了。
甭管这是什么东西，就按照当下的状况来看，接受能活，不接受铁定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对吧，作为一个现代人，可没有多少舍生取义的思想，况且这还是异世界，得到力量能做多少事，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得到。
老子直接化身采花大盗好吧？
仿佛已经知晓少女心中所想，附身于暮空身体的恶魔再度开口：“签订契约，嘶……”
她眼前凭空出现一张黄金色的卷轴，微光将上面的字符映的显眼，尽管不认识，但只要一扫，就能将意思刻印入脑中，而且每个字符代表的意思是传统文字的许多倍，阅读效率高出不知道哪里去。
迅速看完之后，发现上头只约定了对方会接受自己成为使徒，并给予一笔力量上的馈赠，而自己付出的代价则是手中这几颗哲人石；成为使徒的职责是每年要保证上交不低于12颗哲人石，而且每上交一颗，都会同样获得一些力量，这是使徒的福利。但如果无法完成约定，作为君主，将可以随意处置自己。
剩下的所有内容都是保证双方的权益，和一些补充条款。
这么宽松！？
暮空刚有点惊愕，附体的恶魔就再度发出奇异的笑声：“嘶嘶嘶嘶……恶魔不同于人类，我们……是契约生物，公平交易。”
“那就把后半段去掉。”少女知道这恶魔似乎能读取到自己的思维，想也不想就开始讨价还价。
她只想做一锤子买卖，来一发就走，不想被套牢。
“嘶嘶嘶……如此，赐予汝之力量，恐怕不足以离开此嘶——”恶魔一边嘴角高高咧起，泛出怪诞的笑。
卷轴上的契约也随着笑声，改变了内容。
“那就帮我们穿越后边塌方的区域！”暮空再度改变说辞。如果这条道是走私通道，那一定会直通城内。
无论在何种作品里，恶魔的契约都是看似美好实则陷阱重重的东西，她需要尽量减少压秤的秤砣，免得被以后无法承受的压力导致违约。
……恶魔顿了片刻，眉尖露出一刹那的惊愕，但很快又消失不见，继续笑道：“嘶……我会赐汝一张六环魔法掘地术之卷轴，可嘶汝之嘶法能力不足以嘶用它，那么，在他使用卷轴时，汝依然要挡住兽人嗯……”
暮空无奈，她知道这恶魔说的都是真的，人在屋檐下，也只得低头，见好就收吧，免得人家万一被逼急不交易了，那可就真成苗床了：“再给我能暂时抵抗住兽人的力量。”
尽管如此，也要尽力减少负担。
“姆嗯……吾不做暂时的买卖。”恶魔连语调都变得冰冷许多，下一个瞬间，少女只感觉自己开始缓缓向本体靠拢，厚重的力量感开始减轻，恶魔正在离开。
她只能无奈叫停：“等等！那便给我能竭力抵抗住兽人的力量好了！”
能和恶魔讲价就已经很让她满意，没必要再把自己玩死。
恶魔再度停顿，计算片刻：“如此嘶……汝只需要每年上缴六块哲人石即可，其余的内容不变。”
契约的文字跟着改变，并缓缓漂浮到少女面前。
“好，我签。”负担直接少了一半，目的已经达到，暮空旋即应下，按照指示咬破灵魂出窍状态下自己的手指，将流出的银色液体涂到契约右下角。
她知道哲人石这种东西肯定很珍贵，以至于区区三块，就能驱使恶魔协助自己绝处逢生。
不过光在这地道里都能找到仨，想必得到的方式并不困难……至少应该能用钱买到。
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了。
“嘶嘶嘶……记住我的名嘶，银吻阿尔朵贝雅，不可泄露于外界。”
“荣耀。”
“感恩。”
“回报。”
“记忆。”
在笑声与捧哏一样的附和中，周围的火光迅速消退，暮空也在眩晕中回到自己的身体。
“……师依附于魔网，所以我无法向恶魔交换知识，但你不同，如果真能凭借哲人石联系到地狱中的某位恶魔大君，就以这三块哲人石来和他交换暂时的力量，让你脱困。”
西恩的声音继续传来，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手中哲人石已经被替换成了一张镶着金边还贴心绑好红色小丝带的卷轴。
身体也明显比刚刚强出不少，只是轻飘飘的感觉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能习惯。
暮空腾地站起来，抓着西恩到身后去，将卷轴往他手里一塞：“少废话了，赶紧用这个！”
西恩从地上爬起，解开卷轴一看，惊喜回头：“掘地术，6环魔法，哇我家都没几张，你成功了！？”
“别逼逼了，把你那张破嘴用在该用的地方！”
————————《国王律法，金边宪章的解读》，卷三，违禁物品类：……走私、藏匿、交易、使用哲人石，判最低20年徒刑，直至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