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式刺刀组成的死亡丛林后方，鬼子军曹挥着太阳旗，喉咙里迸出的“板载”嚎叫，离老远就传到阵地上。
楚云飞叫过孙铭，
“把你那一门炮用起来，记住，打一炮，换一个地方。”
孙铭敬了个礼，转身就走。
看了一眼方立功，楚云飞命令道：
“弟兄们，把鬼子放近些打，准备肉搏战。”
对于晋绥军来说，把鬼子放近再打，是非常冒险的行为，但楚云飞并不担心，仗打到这个时候，剩下的都是老兵，不会因为鬼子离的近，就马上崩溃。
孙铭的炮还没有开火，阵地先被鬼子的火炮覆盖，楚云飞和普通战士一样，躲在战壕里，一动不敢动。
在炮火的缝隙里，他会听到观察手的吼叫：
“三百米……二百米。”
鬼子的炮火稀疏了，这么近的距离，他们也怕打中自己人。
楚云飞的钢盔被震得歪斜在额前，左耳淌下的血在领口凝成冰碴。
战壕底的泥浆混着前日阵亡弟兄的血，靴子踩上去能拔出半尺长的血丝。
观察手第三次报数时，新兵李二狗尿了裤子——
没人笑话他。
半年之内补充来的三百新兵，只剩七个还能喘气。
“八十米！”
观察手的吼叫裹在日军掷弹筒的爆响里。
楚云飞攥着冲锋枪的掌心渗出粘稠的汗。
他看见最前排的日军突然蹲下，刺刀齐刷刷前指——
这是要发动万岁冲锋的前兆。
孙铭的迫击炮阵地突然炸起冲天火光。
一门迫击炮打出两炮，就立即转移位置，即使这样，密集的鬼子队形里，也出现了两个空档。
“五十米！”
机枪手抓起民二四重机枪的握把。
滚烫的枪管烙焦了他虎口的皮肉，但射出的第一条火舌精准削断了鬼子旗手的膝盖。
那个举着旭日旗的曹长跪倒在地，旗面被后续子弹撕成飘散的布条。
“三十米！”
“手榴弹！”
楚云飞喝道，数十枚手榴弹雨点般砸向鬼子——
冲在最前的日军被炸成血雾，后面的踩着同伴碎肉继续冲锋。
“弟兄们，跟我把鬼子压下去！”
连同团部的马夫在内，数百人同时跃出战壕，冲向近在眼前的鬼子。
刺刀入肉的闷响与骨骼碎裂声交响成死亡乐章。
楚云飞的刺刀捅穿某个军曹的喉结时，警卫排长正用钢盔砸碎鬼子士兵的下颌。
有个被炸断腿的晋绥军老兵趴在弹坑里，拉响绑在身上的集束手榴弹，将五名日军拖进地狱。
鬼子这次万岁冲锋终于被赶了回去，楚云飞吹着哨子，让残存的一百多名手下赶快进入掩体。
孙铭也加入了冲锋的队伍，愣是没有擦破一点皮，
“团长，鬼子这回冲锋，估计得休整一阵子，咱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会了。”
“别掉以轻心，鬼子这两个中队损失惨重，会换两个中队继续冲击，他们再不冲出来，就会被李云龙包了饺子。”
“那我还去守着那门炮。”
方立功左臂胡乱地缠着，刚才的反击中，他跑的不快，在战斗的最后，被一头鬼子划伤。
他摸到楚云飞跟前，
“团座，咱们还能顶住鬼子下一次进攻吗？”
“哼，他小鬼子想从这里过，我楚云飞得咬掉他一块肉！方参谋长，你受伤了，可以先撤退。”
“什么话，团座，我方立功也是有名的快枪手，左臂受伤，不影响开枪。”
鬼子的炮击迟迟没有到来，楚云飞悄悄把头伸出去，面前的战场一片寂静。
难道，鬼子这就撤退了？
不会，鬼子不会这么快就放弃。
他侧耳倾听，远处的枪炮声、厮杀声不时传来。
“打照明弹！”
照明弹升空，远处鬼子集结出发地处，隐约看到鬼子正在转移。
楚云飞一屁股坐在战壕里，长出一口气。
方立功拿起望远镜，看向鬼子阵地，可惜，照明弹落下后，什么也看不到了。
鬼子为什么突然撤了呢？
原来，张大彪带着一个营，趁着第一波没良心炮轰击，冲过鬼子防线，没有与鬼子过多纠缠，就继续向前突击。
正在前进中，张大彪突然发现，四周都没有了鬼子的防守，自己好像到了一个空档位置。
刚开始，他以为是走错了路，但是仔细听了一阵，四面都有枪炮声，应该是没有错。
既然这里没有鬼子，张大彪就按照原来计划的路线，继续向前。
等他再次绕过一个山坡，突然看到前方灯火通明，鬼子的车灯，火把、把一小片地方照的亮堂堂的。
他赶紧示意，让后面的人都就地隐蔽。
此时，张大彪已经有八九成的把握，确定这里是鬼子的指挥部了。
他拿起望远镜，果然看到有个帐篷外面，竖了好几根天线，那应该是电报室。
电报室不时有人进出，到另外一间屋子，那间屋子应该就是指挥部。
张大彪扭头看看，自己全是轻装步兵，只有几支掷弹筒，连迫击炮都没有。
张大彪压低身子，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掷弹筒排排长赵大锤，立刻猫腰凑过来。
“老赵，”
张大彪指着远处灯火，
“估估距离，看怎么干他一家伙。”
“估摸得有两公里，掷弹筒够不着。”
赵铁柱眯眼又瞄了瞄：
“团长，至少得缩到三百米，这黑灯瞎火的，远了准头会喂狗。”
“离的近了，鬼子肯定会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队伍里仅有的六具掷弹筒。
“我带尖刀连摸前头，”
张大彪扯开绑腿布条缠住刺刀防反光，
“等我们占领发射阵地，你带着弟兄们冲过去。”
“好！”
赵铁柱拍了拍腰间掷弹筒，转头低喝：
“检查榴弹引信！”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
士兵们踩着枯草潜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当距离缩至八百米时，突然听到鬼子的喝声，
“不好，是鬼子暗哨。”
张大彪抬手就朝发声的地方打了一梭子，枪一响，鬼子营地立即乱了起来，轻重机枪都朝这里开火，张大彪喝道，
“弟兄们，散开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