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抓着岩壁，不想再体会一次激流勇进。
“白阙，你儿子的死，并非我华夏人所为。”容祈说道。
白阙龙瞳里闪过一丝错愕，“什么？”
容祈嗓音变得近乎漠然的冷厉，“害死它的，是来自倭国的人，名为‘九菊一派’的阴阳世家。
那年头华夏大地军阀混战，九菊一派的数名阴阳师趁机潜入长白山，意图窃取此地龙脉气运。
他们恰好在天池边撞见了你的儿子，与你儿攀谈许久，探知它心性单纯，却怀有翱翔九天的高远之志。
于是那几个阴阳师便心生歹念，谎称可以助它渡劫，哄骗它离开天池，飞往东海。
你儿子从未离开过长白，只是偶尔浮出水面看一眼天空，更未曾与人类有过交流。
它信以为真，听了那几个阴阳师的话，与他们一同前往东海，可刚到营口境内，那几个倭国阴阳师便对它痛下杀手，将其重伤，剥皮抽筋，还想将它的龙魂龙骨带回倭国。
营口当地的百姓在泥沼中发现了它，那时它尚有一口气息在，百姓自发为它搭起凉棚遮阳，每日不断往它身上泼水，怕它鳞片干涸而死，并上报给有关部门。
你儿子当时凭借龙族强大的生命力，恢复了些许体力，趁着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再度腾空，想要拼死回到天池。
却不成想，那几个九菊一派的阴阳师根本没有离开，而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将它扼杀。
事后，那几个阴阳师还妄图盗走龙骨，带回倭国研究。幸得几位路过的散修道士出手，才将龙骨截下。
只是经历过那番恶战，你儿子的龙骨已然残破不全，当地民众曾试图将其拼凑完整，却始终无法还原。
后来，此事惊动了上层，由于知道此事的百姓太多，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没有让我们出手抹除那些人的记忆。
只让几名生物学专家出面，将那不完整的骨骸鉴定为某种搁浅的巨型海洋鲸类，便平息了风波。”
原来这就是当年轰动一时营口坠龙事件的真相？
看来那个叫九菊一派的阴阳世家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真被他们偷走了龙骨，中华龙的图腾是不是要成他们的了？
听了容祈的话，白阙庞大的身躯蜷缩起来，发出痛苦至极的悲鸣。
黄良这次没有再盯着它的龙泪，只是呆呆地看着白阙，或许是想到了自己没能出世的孩子，目光里竟浮出一抹同情。
容祈淡声道，“至于你问，你儿子出事的时候，我们都在哪里？
秋氏的情况，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秋氏子嗣凋零，旁系血脉根本无法继承招魂幡，秋家当时已无人有能力去处理这件事。
那时候749局尚未成立，彼时的华夏内忧外患，百废待兴，我们正倾尽全力整顿国运，稳固根基，实在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顾及一条重伤垂死的蛟龙。
你说秋氏违反约定在先，可你亦不该加害秋氏后人的性命，你的仇人是九菊一派，并非秋暮朝！”
白阙的悲鸣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呜咽。
良久，白蛟嘶哑着说道，“我儿的尸骨，现在还在你们局里吗？”
容祈回答他，“是。”
白阙匍匐得更低了，决然道，“我困在这里出不去，无法找寻那九菊一派替我儿报仇，只要你能把我儿的尸骨还给我，并杀了那几个阴阳师，我白阙任凭你们处置！”
这件事到此也算尘埃落定，兵不血刃便能解决。
可容祈眉心微蹙，表情略带犹豫。
我小声问他，“你很为难吗？”
容祈侧过头，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他儿子的尸骨，现在在我们749局总部的地牢深处。龙乃万妖之首，龙骨这东西，即便死后亦有镇邪的功效。
有那副骨架镇着，地牢里关押的那些魑魅魍魉才不敢轻易造次越狱。
若是这副龙骨被取走，楼里怕是会乱上一阵子。”
我懂了，那副龙骨已经成为749局用来镇压群邪的法器，这可真是个两难的抉择。
“不过……”容祈思忖了下，看向伏在地上的白阙，平静说道，“我答应你，在你陨落之前，定会将你儿子的尸骨带来此处，让你们父子见上一面。”
白阙的龙瞳内溢出难以言喻的激动，“此话当真？”
“我是容家现任家主，亦是749精怪部门的主任，我说的话，你可以相信。”容祈负手而立，姿态淡然，嗓音从容。
“至于给你儿子报仇雪恨一事，无需你多言，九菊一派本就是我749局的死敌，只要他们胆敢再踏入华夏境内半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白阙深深低下头，前爪弯曲，竟是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多谢大人！白阙……任君处置！”
容祈抬起手中的判官笔，潇洒地在空中虚划了几下，缠绕在白阙身上的那些墨色圆环枷锁瞬间消散。
白阙愕然地望着他。
容祈将判官笔在手中挽了个花，变小后插回腰间，语气平淡，“今日之事，我并未上报局里，我是为了找小朝才来到这里，偶然察觉长白龙脉异动，这才前来查看。”
他看向白阙，语调缓和了些，“你大限将至，寿元无多，我不想再多加惩处。只要你遵守承诺，继续镇守此地龙脉，不再对她动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处理方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望向容祈，侧脸的轮廓线条柔和，眉如墨画，唇角噙着一抹温雅的笑，尽显儒雅气质。
这倒是与我记忆里的容学长有几分重叠。
陡然，一道慵懒而略带嘲讽的嗤笑声，从我们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
苏栖野斜倚着岩壁，眼底是一片凉薄的讥诮，“妇人之仁！”
容祈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看着白阙，“你可愿意？”
白阙沉声道，“我愿遵守承诺，守护长白龙脉，直至身死魂消那一刻。”
承诺既定，洞中气氛稍缓。
容祈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苏栖野，眼神平静无波，嗓音却要严厉不少，“苏栖野，把你的剑收回去！”
苏栖野挑了挑眉，薄唇勾起挑衅的弧度，“我凭什么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