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周一，纺织厂门口来了一帮骑自行车的景员。
周滔简单数了数，大概有十多人。
纺织厂门内，保卫科成员整整比外面人多两倍。门外十多人列着方队，站了四排，厂门口保卫科成员也列着方队站四排。
两队人都默契的闪着四米的过道给女工上班。
“孙局长，何必弄这种动静呢？我都说了，刘站长在我们这好吃好喝待着呢！你咋还不信？”周滔见有女工看热闹，递了支烟说好话。
“滚蛋，你们厂仗势欺人是不是？昨儿我醒过来才发现上当了。快点把人交出来。”孙副局长一脸铁青。
昨天晚上他半夜醒过来才发现不对，一大早骑着自行车就来了纺织厂。
纺织厂的保卫科直接说没这个人。要么就是不让进，反正就一条——见人没有。
“我们只听上级命令，孙副局长要不你去找别人？”
“什么上级命令？你们是哪边的？周科长，你别忘了，厂保卫科是工暗系统的人。”孙副局长气红了脸。
“既然你说同一个系统！孙副科，你什么级别？来我这大吼大叫的？有没有点纪律？”
“你…你…”
“你什么你，想找麻烦，去找chu级领导去，我们厂是正chu级，最好找ting级来解决。”
真按级别论，此时正处于第一次和第二次职级调整时期。
贾东旭这个副chu能直接提上来，算是钻了特殊时期空子。
他刚好有人推，李有德和刘大壮两人后台后面使劲，再加上副职大领导和正职大领导默许。算是几方势力合力的结果。
而且，因为老书记和杨厂长的特意安排，造成贾东旭经常在一帮领导面前露脸较多，比较出名，他提上来别人也不会有太大意见，顶多有人说他年轻。
1955年，算是国家重工业的重要转型时期，再加上贾东旭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才出现贾东旭这个副chu主任位置。
孙副局长也只是辖区一名副科级领导，他们部门刚刚成立没多久，还是军转，这时期的首要任务还是排除反动分子和维护治安。
严格来说，厂里事儿他管不着。真要管，需要找上级，至少要和厂子同级别。
从副科到处级，还有3、4级呢！
要解决这件事，他的找四九城区级正职工暗领导。那个级别谁能记住他？你要是一本正经的过去，除了找骂！还是找骂，典型的狗拿耗子。
或者，他能找找以前当兵时候的老领导。那都是大人情，用完就没了。
刚刚还满脸怒气的孙副局长只能说软话，“兄弟，咱都是从战场下来的。没必要闹这么僵吧！来来来，抽支烟。”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周滔接过烟，拿手上看了看，“兄弟，你这怎么是大丰收啊？”
“让兄弟看笑话了，我家里人多，有五个孩子。”孙副局长尴尬的笑了笑。
“你可别忽悠我了，听说昨天那批海鲜就是你送的。我们贾主任还说，你和交通部有关系呢！”周滔从怀里掏出一盒大前门，“来战友，抽我的。”
孙副局长把烟插回去，才问道，“那是战友关系。兄弟你说个实话。我那兄弟咋样了？你们厂准备干嘛？”
“我主任听说，等那批设备正常送回来，就把你兄弟放了。反正这几天我们吃啥，他吃啥。上厕所两人看着，你就别想把人弄走了。”周滔抽着烟，上下打量着孙副局长。
“你们那主任属狗的吧？昨天还称兄道弟的，今天就说不认识我，还扣人。”孙副局长想起贾东旭就牙痒痒，昨儿还哥俩好来着。
“他是管后勤的！”周滔提醒了句。
“兄弟你透透底，这事儿我该找谁？不能让我这帮兄弟天天过来吧！”
“估计找谁都没用，你还不如帮忙催一催，让他们赶紧把东西送过来。”周滔指了指身后办公室的凳子，“来坐着说。”
两人来到办公室，孙局长才问道：“这事儿不是都说好了吗？”
“你不知道里面的事儿？”
“不知道！”孙局长摇摇头。
“我全程跟着，我知道。当初去他们局里要东西，刚开始不让进，我们厂的科员说机器没丢，他们局里说东西丢了。听说少了三分之一，兄弟你想想，那几吨重的东西去哪了？”
“这东西真在他们局丢的？”
“这还用问吗？”周滔拧开水杯喝了口茶。
“昨儿不是说还回来吗？”
“还回来是不是同一批就不好说了。要是同一批这事儿就过去了；要不是同一批，我估计你这兄弟有麻烦喽。”
孙副局长彻底听明白了，人也呆愣在原地，“这是怕掉包啊！”
“反应过来了？要我说啊，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我们厂才是苦主，挨枪的是我们厂长，丢东西的是我们厂，怕掉包的也是我们厂。为了这事儿，我们书记还送出去一批布。你说，我们厂冤不冤？”
“是挺冤，可我怎么交差啊！”孙副局长拍拍腿。
“嗯？你不是说是你战友吗？”
“他们局长是我以前的领导，这事儿我没脸跟他交代啊！”
“有啥不好交代的？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你实话实说呗！他要是有能耐，让人把机器还回来啊！”周滔不屑的讽刺道。
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从你手上没的，还不想还回来！这不是土匪作风嘛。
快中午的时候，孙副局长带着一帮兄弟回到南城景局。
“怎么样？”钱洪穿着警服，推门问道。
“没结果，连昨天那三人都没看到。”
“行了吧！人家本来就高几级，昨天能见面，估计就想着解决事情的。现在人扣在那边，咱们也没办法。”
孙副局长点点头，将手中的“我写一份长途电话申请”递给钱洪。
“给那边回电话？”钱洪看了眼签上名字。
“是啊！怎么说也是我领导，现在人丢了，总得有个回复吧！”
孙副局长拿着审批表来到通讯室，经过层层转接，将近二十多分钟，对面才接通。
“老领导，是我小孙，事情是这样的……”
对面传来苍老的说话声，“这么说小刘被扣在纺织厂回不来了？”
“见到设备，应该就回来了！对面要清单上的设备，不然，估计有大麻烦。”孙副局长急忙强调了一遍事情的严重性。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麻烦你了小孙。”
……
陕省某通讯室内。
“你们也听到了，人家到时候要验设备，你们准备怎么办？”老人看着对面的两人询问道。
“我们都打上洋灰了！这会儿能怎么办？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中年人面带无奈的说道。
“你们别忘了，第一份清单和第二份清单笔迹可不一样。你们要是过河拆桥，我只能让小刘实话实说了。”头发花白的老人神色平静。
地方想发展没错，你抢别人的东西让自己发展，那就有说道了。
老人面带讥讽的补充了句：“听说对面是国营千人厂区，正chu级，你们厂多大？有五百人吗？”
对面的中年人面色发黑，旁听的区领导面色也不太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