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在这个家住得越久，就越不把自己当外人。她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六点起床。哐哐当当在厨房折腾。锅碗瓢盆的响声，能把整栋楼的人都吵醒。我和陈凯本来就睡得晚。被这么一吵，根本睡不好。
我跟婆婆提过一次。我说妈，你能不能轻点做饭。我们早上想多睡会儿。婆婆当时脸就沉了下来。她说我辛辛苦苦给你们做早饭。你们还挑三拣四。年轻人就是懒。一点苦都吃不了。陈凯在旁边打圆场。他说妈做得对。我们年轻人是该早起。我瞪了陈凯一眼。他假装没看见。
从那以后，婆婆做饭的动静更大了。她好像故意跟我作对。我只能每天顶着黑眼圈起床。
除了早上的噪音，婆婆还处处挑我的毛病。我买的菜，她说不新鲜。我做的饭，她说味道差。我拖的地，她说不干净。我叠的被子，她说没叠整齐。反正不管我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错的。
那天我买了一条鱼。想给陈凯炖鱼汤补身体。我杀鱼的时候，不小心溅了点鱼鳞在地上。婆婆看见了。立马尖着嗓子喊起来。她说林晚你怎么做事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鱼鳞溅得到处都是。待会儿拖地多费劲。我赶紧蹲下来收拾。我说妈我马上弄干净。婆婆还在旁边念叨。她说现在的年轻人。娇生惯养的。连个鱼都不会杀。
我心里委屈。但我没说话。
吃饭的时候。婆婆喝了一口鱼汤。皱着眉头说。这鱼汤怎么这么淡。一点味道都没有。你是不是没放盐。我小声说放了。可能放少了。婆婆放下筷子。开始教育我。她说做饭是女人的本分。你连饭都做不好。以后怎么伺候我儿子。
陈凯埋头吃饭。一句话都不说。我看着他。心里凉了半截。
更过分的是。婆婆开始在亲戚面前说我的坏话。那天大姑姐来家里做客。婆婆拉着大姑姐的手。当着我的面就开始数落我。她说林晚这个媳妇。别的不说。就是太笨了。干活不利索。做饭不好吃。还不爱说话。一点都不讨喜。
大姑姐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同情。我低着头。手指攥得发白。
婆婆越说越起劲。她说最主要的是。她学历太低了。就一个大专文凭。我们家陈凯可是本科毕业。现在又是公司老板。她根本配不上我儿子。当初要不是陈凯非要娶她。我才不同意这门亲事。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在我心上。我猛地抬起头。看着婆婆。我说妈。我学历低怎么了。我和陈凯是自由恋爱。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是同意的。
婆婆没想到我敢顶嘴。她愣了一下。然后立马跳起来。她说你还敢顶嘴。我说错了吗。你就是配不上我儿子。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穿得土里土气。一点气质都没有。带出去都丢我们陈家的人。
大姑姐赶紧拉住婆婆。她说妈你少说两句。林晚也不容易。婆婆甩开大姑姐的手。她说我今天就要说。我忍了她很久了。
陈凯这时候才开口。他说林晚你少说两句。妈也是为了你好。
我看着陈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我好。这就是为了我好吗。我觉得心好痛。像被人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那天大姑姐走了以后。我跟陈凯大吵了一架。我说你妈当着外人的面那么说我。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陈凯不耐烦地说。我妈年纪大了。说话就这样。你跟她计较什么。我说那她也不能说我配不上你啊。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忘了吗。
陈凯皱着眉头说。我没忘。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总是跟我妈吵架。让我夹在中间为难。我说我没有跟她吵架。是她一直在挑我的毛病。陈凯说行了行了。我累了。不想跟你说这个。
他说完就转身进了书房。把门砰地一声关上。我站在客厅里。看着紧闭的书房门。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我想起我们以前的日子。那时候我们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吃着馒头咸菜。但我们很开心。陈凯会抱着我。说我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说他永远不会辜负我。
那时候的陈凯。去哪了。
从那天起。婆婆更加变本加厉。她好像摸清了我的脾气。知道我不敢怎么样。她开始管我的零花钱。她说你一个女人家。不用花那么多钱。每个月我给你五百块。够你买菜买日用品了。
五百块。在这个城市里。五百块连买菜都不够。我跟她说妈。五百块太少了。不够用。婆婆说怎么不够用。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月十块钱都够花。你就是太败家了。
我去找陈凯。想让他跟婆婆说说。陈凯却说。妈也是为了省钱。你就听她的吧。我看着陈凯冷漠的脸。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婆婆还不让我跟朋友出去玩。那天我闺蜜约我逛街。我跟婆婆说我晚上晚点回来。婆婆立马拉下脸。她说逛街干什么。浪费钱。在家好好待着。伺候我儿子。我说我好久没跟闺蜜见面了。就出去一会儿。婆婆说不行。你要是敢出去。以后就别进这个家门。
我气得浑身发抖。但我还是忍住了。我给闺蜜发了条信息。说我去不了了。闺蜜回了个叹气的表情。我看着手机。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觉得这个家。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像一个外人。像一个保姆。每天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陈凯躺在我旁边。睡得很香。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应该是应酬去了。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充满了失望。
我想起我当初不顾爸妈的反对。拿出所有的积蓄。陪着他创业。想起我们一起吃的苦。想起他抱着我。说不会忘恩的样子。
那些画面。好像就在昨天。又好像隔了一个世纪。
我越想越委屈。眼泪打湿了枕头。我不敢哭出声。怕吵醒陈凯。怕他又说我不懂事。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我更不知道。婆婆的挑刺。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更过分的事情。在等着我。
我蜷缩在床上。像一只受伤的刺猬。我觉得好冷。从身体冷到心里。
那时候的我。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我觉得陈凯只是太忙了。他只是暂时忽略了我的感受。等他忙完了。他就会变回以前那个爱我的陈凯。
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人心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