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继续施压的林教授动作猛地一僵，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扶了扶眼镜，轻咳一声以掩饰瞬间的尴尬。
江淮清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难测，目光在林教授和病床上似乎又陷入昏睡的云上槿之间来回扫视。
“师兄”这个称呼，揭示的关系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密切。
林教授迅速调整好状态，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他故作镇定地推了推眼镜，对江淮清说道：
“咳……记住了，是‘慧卜星’。巡逻时间表和航线图，十分钟。”
江淮清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
“好。”
江淮清迅速回到指挥室，指尖在光屏上快速划过，调出所有关于“慧卜星”的加密资料，动作带着一种被时间追赶的急促。
王明紧随其后，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疑。
“啊？”
王明看着那些绝密星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位…也是啊？”
他指的是林教授与云上槿的关系。
江淮清头也没抬，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不知道？”
王明连忙摇头，把自己撇清：
“我……我应该啥也不知道吧。”
“那你是怎么和她搭上线的？”
“去黑市买药被抓走……”
江淮清操作光屏的手指顿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他瞥了王明一眼，没回答，反而问道：
“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答应她？”
王明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
“这不是看她一个女孩子有事儿嘛，而且她说的在理……”
他声音渐低，又补充道，“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江淮清追问。
王明抬起头，看向江淮清，眼神里带着点医者的固执，又有些复杂：
“自古医药不分家。”
他垂眸，声音更轻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如果我知道真相…我也不会向您报告。”
指挥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
江淮清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驱散胸口的滞闷，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王明有些惊讶：“您指的是什么？”
江淮清沉默片刻，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缓缓开口：
“隐瞒真相，放任她……胡来。”
王明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着，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只是轻声道：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江淮清一直试图维持的冷静。
他眉头紧锁，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王明垂着眼眸，不敢看他的表情，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
“我不敢妄加揣测但目前所有情报表明，她确实有那个意图。”
江淮清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扶住控制台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没想到，那个看似处处算计、顽强求生的女人，内心深处竟藏着如此决绝的死志。
“您……还好吧？”
王明小心翼翼地询问。
江淮清猛地回过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冷硬：
“继续。”
王明点点头，继续汇报：
“她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包括如何接近您，如何利用您，如何达到目的……”
“慧卜那边什么情况？”江淮清打断他，将话题拉回现实。
王明愣了一下：“不知道。”
他见江淮清眼神扫过来，连忙解释，“您应该知道慧卜星没有常驻军，联邦只在每年一月份会派出一小队三级舰队去巡逻，除此之外，几乎没有。我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去把航线图给他。”
江淮清下令，指的是等在外面的林教授。
王明很快将整理好的航线图交给了林教授。
完成任务的江淮清却没有离开，他独自坐在空旷的指挥室里，背脊挺直，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与云上槿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针锋相对、互相试探，到标记后的微妙牵绊，再到方才手术室外那锥心的恐慌与悔恨……每一幕都无比清晰。
突然，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猛地站起身，步伐又快又急，几乎是冲向了手术室。
然而，手术室内空无一人，只有尚未完全散去的消毒水气味。
“那个病人呢？”
他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说：
“哦，您说那位小姐啊？林教授说她情况稳定了，就转到三楼的特护普通病房了。”
江淮清闻言，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向病房区走去。
他停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云上槿正安静地坐在床上，侧头望着窗外，眼神有些空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推门而入。
云上槿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头，看到是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江淮清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微微低头，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
“日安。”
云上槿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淡、没什么血色的笑容：
“日安，江上将。”
“你恢复得如何？”
他问，目光落在她依旧没什么精神的脸上。
云上槿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语气平和：
“还行。林师兄的技术……很好。”
“师兄？”
“是的，”云上槿微微一笑，带着点坦然，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疏离，“林师兄，林言蹊教授，是我的师兄。”
她看着江淮清，眼神里带着点探究，甚至有点无奈。
“怎么了，这玩意……不是也能查到的吗？我当年……不还是药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吗？”
她甚至带着点自嘲补充了一句。
江淮清愣住了。
他确实……没有深入查过她的教育背景，毕竟一个omega而已，又能受怎样的教育。
他习惯于从威胁等级、行为模式去分析一个人，却忽略了omega作为一个“人”本身的来历。
云上槿看着他怔住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无奈：
“江上将，您不会……真的没查过吧？我的天哪……您脑子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