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斯科特的反应。
“我认识一个人,为了一个承诺,做了很多在旁人看来很傻的事。”
斯科特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转头。
夏诺尔继续用那种闲聊般的、不带压迫感的语气说道:
“这世道,想正正经经赚到大钱,光靠力气或者……嗯,卖平安囊,确实不容易。”
他故意提到了平安囊,这是一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连接着斯科特“正经”赚钱方式的符号。
“尤其是,当你想做的事,需要很多很多钱的时候。”
夏诺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理解,甚至是淡淡的无奈。
“那种感觉,就像背着一座山在走路吧?”
这句带着强烈共情意味的话,似乎轻轻叩动了斯科特心房的某一块砖石。
他依旧沉默,但紧绷的肩膀线条,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
银色的眸子依旧看着地面,但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空洞,似乎有了焦距,落在某块破碎的砖石上。
夏诺尔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不再迂回,而是用一种极其坦诚的目光看向斯科特:
“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坏人。拿着帝具,却没有用它来走捷径,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你守着某种……底线。”
“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夏诺尔摆了摆手,语气变得温和了些,“其实我……”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我或许能帮你。”
斯科特猛地转回头,银眸再次聚焦在夏诺尔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
“让你这样一个……拥有力量的人,宁愿用这种……嗯,‘独特’的方式,也要去攒那些铜币?那个必须用钱去完成的‘东西’,对你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吧?”
这一次,斯科特没有立刻移开目光。
他那双银色的眼眸对上了夏诺尔带着探究与诚恳的红色瞳孔。
屋外的风似乎也静止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较量与权衡。
过了许久,久到夏诺尔以为这次尝试又要失败时,斯科特的嘴唇终于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轻的音节,像是叹息,又像是某种决断的开端:
“寺……”
声音干涩而低哑。
夏诺尔没有打断,只是用鼓励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斯科特停顿了一下,后续的话语虽然依旧缓慢,却不再是完全的抗拒:
“……往生寺。我的家。”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长期练武和劳作而布满薄茧的手掌,仿佛那上面镌刻着过往的岁月。
“主持……收养了我。”
提到“主持”二字时,他那向来平板的声线里,注入了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暖意和……落寞。
“他死了。”
接下来的三个字,又恢复了冰冷,但那冰冷之下,是压抑着的巨大空洞。
“寺庙……破了,没人来。”
他用最简短的词汇,勾勒出一个凋零的图景。
“他想……修好它,让它……像以前一样。”
斯科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很大……要很多钱。”
他重复着“很多钱”,像是在强调那个目标的遥远。
“他不让……抢,不让……偷,也不让……杀人。”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夏诺尔,银色的眼眸里是一种纯粹的困惑和固执。
“我没想杀你,只能……这样赚钱。”
没有激烈的情绪宣泄,没有详细的背景铺陈,只有这些碎片化的、断续的语句。
但夏诺尔已经从这笨拙的叙述中,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心中对斯科特的观感悄然改变。
这家伙并非奸恶之徒,恰恰相反,他单纯得近乎执拗,恪守着对逝去亲人的承诺,哪怕方式笨拙可笑,其心却赤诚。
只是缺少培养令他的表达方式和面无表情的常态,太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了。
一个计划在夏诺尔心中迅速成型。
一个拥有帝具、心思单纯、恪守原则且急需用钱的家伙,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帮手!
他正愁返回帝都后,面对错综复杂的局势人手不足。
‘似乎很有搞头啊!!’
于是,夏诺尔开始了他的“忽悠”大法。
他没有直接提出招揽,而是围绕着“如何更快、更有效地赚钱光复寺庙”这个核心展开。
“斯科特,你想过没有?” 夏诺尔语气诚恳。
“靠你这样……嗯,‘独特’的方式赚钱,恐怕攒到下辈子,也未必够把往生寺修葺一新,更别提光大了。”
斯科特银眸微动,虽然没有回答,但显然听进去了。
夏诺尔继续加码,描绘着诱人的蓝图:
“我想,老主持希望看到的,绝不仅仅是把破旧的庙宇补补漏雨那么简单吧?他肯定是希望往生寺能成为一方宝刹,香客如云,佛法广传。”
“这需要多大的投入?需要扩建殿宇,重塑金身,广纳僧众……这些,都需要海量的金钱支撑。”
斯科特有些吃惊,听夏诺尔说这些,他突然觉得好难好麻烦啊!
夏诺尔观察着斯科特细微的反应,知道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老主持在天之灵,看到寺庙在你手中不仅修复,更是发扬光大,那才会真正欣慰含笑啊。”
此言一出,斯科特再也按捺不住,走到夏诺尔面前,一副死鱼脸说道。
“你……能帮我搞到钱?”
“当然,我此行是前往帝都,那里是整个帝国最繁华的地方!”
“要不要跟我一起,保你能赚大钱,到时候往生寺你想修多大都可以……”
听到夏诺尔这样说,斯科特那本就因金钱问题而摇摆的意志,很快就开始瓦解。
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镰刀冰冷的长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最终,对实现老主持遗愿的强烈渴望,压倒了他对外出闯荡的潜在不安。
他抬起头,银色的眼眸看向夏诺尔,缓慢而清晰地说道:
“好。我跟你去。”
“痛快!”
夏诺尔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但是,那些违背意愿之事我不做……”
斯科特认真道。
夏诺尔仔细听着,然后认同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