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走出办公室，没回工位，也没去茶水间。他拎起放在门边的外套，转身下了楼。园区里的风有点凉，但他没停下，一路走到停车场，开车出了大门。
车子拐上高架，阳光从左侧照进来，落在方向盘上。他眯了下眼，顺手调了下遮阳板。手机在副驾震动了一下，是系统自动推送的项目状态更新——海外服务器连续运行四十八小时无异常。他瞥了一眼，没点开，继续往前开。
半小时后，车停在一栋居民楼楼下。他熄火，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户，窗帘拉开了一半，里面有人影走动。
他上楼，钥匙插进锁孔时，门从里面开了。
陈小姐站在门口，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扎成一束，脸上没什么妆，但气色很好。她看了他一眼，说：“回来得挺早。”
“昨晚睡多了。”他说，“再说，你也知道我不会一直在公司耗着。”
她笑了笑，退回屋里。他进门换鞋，顺手把包挂在椅背上。客厅很干净，桌上摆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旁边是一叠打印资料，封面写着《q2海外市场用户行为趋势分析》。
他走过去翻了翻，都是最新数据，标注清晰，逻辑连贯。有几页还贴了便签，写着“建议优先拓展教育类场景”“支付转化率瓶颈可能在验证环节”。
“你什么时候做的？”他问。
“前天晚上。”她说，“睡不着，就看看报告。”
他合上电脑，抬头看她：“你还想回去？”
她没马上回答，走到沙发边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我想回去。”她说，“不是试岗，也不是过渡。是正式回来。”
老夫子坐到对面椅子上，没说话。
“我知道有人会觉得，生完孩子的人节奏跟不上。”她说，“可我没闲着。每天看新闻、读报告、听行业会议录音。我比以前更清楚我们在做什么。”
她顿了顿，“我不是想证明给谁看。我是觉得，现在这个阶段，我能帮上忙。”
老夫子点点头：“你一直都能。”
“那你能不能帮我跟上面说一声？”她说，“我不想靠关系进去。我要一个实打实的岗位，带项目，担责任。”
老夫子看着她，过了几秒才开口：“你不用求我。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她直视着他：“客户关系深化项目，我想牵头。”
老夫子挑了下眉。
那是公司接下来的重点方向，涉及海外三大市场的本地化运营整合，原本计划由一位资深总监接手。
“那可是硬仗。”他说。
“我就想打硬仗。”她说，“软任务我不稀罕。”
老夫子笑了下，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喂，王总，是我。”他说，“今天方便开个短会吗？有个事得当面谈。”
挂了电话，他对陈小姐说：“两小时后，总部小会议室。你准备一下材料。”
她点头：“早就准备好了。”
两人一起出门。路上她问他：“他们会同意吗？”
“难说。”他说，“但有一条，他们没法否认——你做的分析，比他们上周开会用的版本准了15%。”
她嘴角微微扬起：“那是因为他们漏算了节假日消费峰值。”
“这就够了。”他说，“让他们看到东西，而不是人。”
到了公司，老夫子直接带她去了资料室。他让她把核心内容做成五页ppt，只留关键图表和结论。他自己则调出后台记录，找出她过去三个月远程参与讨论的邮件和批注，整理成一份附件。
十点整，高层闭门会开始。
六个人坐在椭圆桌旁，有人端着咖啡，有人还在看手机。老夫子没废话，直接点开投影。
“今天请大家来，不是听述职。”他说，“是看一个人的工作成果。”
屏幕上出现第一张图：用户分层模型。
“这是q2海外用户画像分析，预测准确率91.3%。实际市场反馈匹配度达到88%。”他说，“作者，陈小姐。完成时间，产后第六周。”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有人皱眉：“她这期间没正式任职吧？”
“没有。”老夫子答，“所以这些工作，全是义务参与。”
另一人开口：“现在项目节奏紧，突然加人，协调成本不小。”
“她不是新人。”老夫子说，“她是原战略组核心成员，熟悉所有流程。而且——”
他切到下一页，是一份竞品应对方案的修改记录。
“三天前，她指出北部三省的登录延迟问题，根源不在网络，而在认证服务器负载分配不合理。技术组昨天验证了，改完之后响应速度提升40%。”
有人低声说了句：“这女的……一直在盯？”
“她没离开。”老夫子说，“只是没坐在会议室里。”
桌子另一头，人力资源总监开口：“可长期离岗，团队磨合是个问题。”
老夫子看向她：“如果她能立刻输出有效决策，团队为什么不接受？”
那人没再说话。
老夫子最后说：“我们刚拿下海外市场，靠的是什么？不是运气，是专业。现在有个人，能力在线，意愿强烈，经验充足，却因为生了孩子，就得降级使用？”
他停顿一下，“如果我们自己都做不到公平用人，怎么对外讲‘人才驱动’？”
会议室安静下来。
几分钟后，总经理开口：“项目组确实缺一个统筹客户关系的人选。既然她愿意接，那就试试。”
他看向老夫子：“让她牵头，直接向战略委员会汇报。资源按A级项目配。”
老夫子点头：“我会转达。”
散会后，他走出会议室，在走廊叫住陈小姐。
“成了。”他说，“客户关系深化项目，你负责。”
她站着没动，呼吸稍微重了些，手指捏住了包带。
“不是试用。”他补充，“是正式任命。下周开启动会。”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有点亮：“谢谢。”
“别谢我。”他说，“是你自己争来的。”
她低头翻开包里的文件夹，抽出一支笔，在首页写下一行字：“第一阶段目标：打通政府合作接口，覆盖三类重点行业。”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阳光从走廊窗户斜照进来，落在她的肩上。她抬头，声音平稳：“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老夫子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电梯走去。
她站在原地没动，手里握着笔，目光落在那行字上。
电梯门打开，老夫子走进去，按下楼层。
手机响了，是大番薯发来的消息：“老大！听说陈小姐要回来了？是不是以后食堂又能吃到她带的辣酱了？”
老夫子回了个字：“嗯。”
刚收起手机，迎面撞见秦先生。
“刚才会上定了？”秦先生问。
“定了。”他说，“她带客户项目。”
秦先生笑了：“挺好。咱们组总算又齐了。”
“还没完呢。”老夫子说，“这才刚开始。”
他正要迈步，远处传来脚步声。陈小姐从会议室方向走来，手里拿着平板，一边走一边看屏幕。
她在行政台前停下，说了几句什么。前台点头，接过她递过去的申请表。
老夫子远远看着，没过去。
她办完事转身，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抬手挥了挥。
他也抬了下手。
她笑了笑，走向人事部。
老夫子收回手，重新按下电梯按钮。
门快关上的时候，他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回头一看，是陈小姐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新工牌。
她把工牌举起来，正面朝他。
上面印着她的名字，职位栏写着：海外客户关系项目负责人。
她笑着说：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