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狐璃传信求援助，妖域生乱遭围剿
那道血色流光，像一滴刺入清水中的浓墨，突兀地悬停在半空，搅乱了劫后余生短暂的宁静。
凌清玄将龙夭夭抱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隔开了那封信笺上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焦灼与妖气。他的仙元早已枯竭，此刻能倚仗的，只有一具重伤的肉身和身为仙门魁首的本能警惕。
是陷阱。
他的脑中第一时间闪过这两个字。魔将刚自爆，这封来路不明的妖信就紧随而至，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盯着那封仿佛用鲜血写就的信，目光凝重，思索着在不惊动怀中人的前提下，将其击毁的最佳方式。
然而，那信笺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它在空中微微一颤，绕过凌清玄竖起的无形壁垒，竟是笔直地、却又轻柔地，飘向了龙夭夭。
凌清玄瞳孔一缩，正欲强行出手，却见那信笺在靠近龙夭夭的刹那，周身暴戾的血光竟奇迹般地收敛了，变得温和下来，像一团傍晚的红霞。它没有攻击，只是安静地悬浮在龙夭夭的额前，仿佛一个迟疑的、不敢打扰的访客。
信封上，由黑色妖纹构成的封印，在接触到龙夭夭身上无意识散逸出的龙息时，无声地融化了。
一道微弱的、带着些许电流般杂音的女子声音，并非从信中传出，而是直接在凌清玄和龙夭夭的识海中响起。
“龙夭夭……救我。”
是狐璃。
她的声音不再有初见时的娇媚与算计，只剩下一种濒临绝境的虚弱和沙哑，像一张被揉皱后又竭力展开的砂纸。
“妖主疯了……她与魔界邪尊勾结，在妖域掀起血洗。所有不肯臣服的部族，都被打上了‘叛逆’的烙印……我的族人，被围困在青丘最后的秘地，撑不了多久了……”
“他们……他们想要集齐七枚‘灵脉之心’，用妖族本源，去打开……混沌魔渊的通道……”
识海中，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和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喊杀声，最后，连同那封血色信笺一起，化作点点红光，彻底消散。
世界重归寂静。
凌清玄的心，却沉了下去。
妖主、魔界邪尊、混沌魔渊……每一个词，都代表着一场足以颠覆三界的巨大浩劫。他看向怀里的龙夭夭，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他宁愿这是一个拙劣的陷阱，也好过是这样一个烫手到极点的求援。
龙夭夭依旧昏迷着，但她的眉头，却在狐璃的声音消失后，死死地拧了起来。
她的意识，正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作呕的金色海洋里。那是功德金光，此刻像一滩黏稠的糖浆，将她的神魂包裹其中，温暖、祥和，让她烦躁得想杀人。
狐璃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美好”。
救她？妖域内乱？
龙夭夭的神魂小人儿在金色糖浆里翻了个白眼。狗咬狗罢了，死得越多越好，最好连地皮都一起掀了，关她屁事。
她正想屏蔽掉这烦人的杂音，继续她“被动”的休养，直到那个词钻入她的耳朵。
混沌魔渊。
这个词，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包裹着她的金色糖浆。
龙夭夭的神魂猛地一震。
混沌魔渊？那不是她最初的目标之一吗？那个传说中能找到灭世晶核、只要打开就能让世界重归混沌的绝佳舞台？
一瞬间，因失血过多而带来的虚弱，因被迫行善而积攒的暴躁，都被一股全新的、更为强烈的兴奋感所取代。
一场由妖主和魔尊联手导演，旨在打开混沌魔渊的盛大乱局！
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足以让她大展拳脚的完美剧本吗？
这股强烈的精神刺激，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注入了她几近枯竭的身躯。再加上凌清玄那缕微弱却持续不断的仙力滋养，龙夭夭那沉重的眼皮，终于颤动了一下。
她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凌清玄那张放大了的、苍白如纸的脸。他的眉毛紧锁着，清冷的眼眸里，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混杂着担忧与戒备的复杂情绪。
两人离得太近了，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青竹气息，此刻混杂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龙夭夭的胃里一阵翻腾。
“滚开。”
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同时，她抬起手，用力推向凌清玄的胸膛。
这一推软绵无力，更像是撒娇，但其中蕴含的嫌恶与抗拒，却毫不掩饰。
凌清玄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险些向后栽倒。他看着她挣扎着从自己怀里坐起，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金色竖瞳里，已经燃起了他最熟悉的那种、跃跃欲试的疯狂光芒。
“你伤得很重，不能去。”他扶着身旁的断墙，压下喉头的血气，沉声说道，“妖域之事，与我们无关，而且极可能是个圈套。”
“圈套？”龙夭夭低笑一声，笑声牵动了空虚的身体，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毫不在意地抹了把嘴角，目光却越过凌清玄，望向了遥远的天际，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片正在上演血腥与混乱的土地。
“我就是喜欢往圈套里钻。”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是病态的狂热，“妖域大乱，魔尊插手……这么热闹的事，不去看看怎么行？”
“龙夭夭！”凌清玄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严厉，“这不是胡闹！你刚刚才耗尽本源救了这里，现在去妖域，是想死吗？”
“救这里？”龙夭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凌清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救他们了？我是被逼的！被这该死的天道，被这该死的功德金光！”
她指着自己的眉心，那片圣洁温润的金光，在她眼中却如同最恶毒的烙印。
“现在，有一个能让我尽情搞破坏、能让所有事情都变得更糟的机会摆在面前，你居然想拦我？”
凌清玄被她吼得一怔。他看着她眼中那不似作伪的滔天怒火与委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是被逼的？
他脑中一片混乱。难道，他之前所有的猜测，都错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一阵蹒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那个幸存下来的村长，他带着一群同样劫后余生的村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混杂着敬畏与狂喜的复杂神情，手中还捧着各种东西。
有烤得焦黄的麦饼，有盛在粗陶碗里的清水，甚至还有几个妇人连夜用新生的野花编织的、歪歪扭扭的花环。
他们走到距离两人数丈远的地方，便再也不敢靠近，然后，在村长的带领下，“扑通”一声，整齐划一地跪了下去。
“女神大人！”村长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都在发抖，“请您……请您受我等一拜！若非您慈悲为怀，我等早已化作魔土的一部分了！”
“女神大人，求您保重神体！”
“这是我们仅剩的食物和水，请您不要嫌弃……”
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充满了虔诚感激的叩拜与呼喊，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龙夭夭刚刚燃起的兴奋火焰上。
她脸上的狂热僵住了。
她缓缓转头，看着那一张张朴实的、写满了崇拜的脸，看着他们高高举起的、在她看来可怜又可笑的“供品”，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上喉咙。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让她想吐的眼神。
她明明找到了新的、更宏大的毁灭目标，可这群蝼蚁，却用这种方式，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她刚刚才扮演了一个多么“伟大”的救世主角色。
凌清玄看着她瞬间阴沉下去的脸色，心中一紧，以为她是被这些凡人打扰，正要开口让他们退下。
可龙夭夭却先他一步，有了动作。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晃，但腰背却挺得笔直。她没有理会凌清玄，而是径直朝着那群跪拜的村民，走了过去。
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那是一种极度厌恶与某种扭曲的兴致混合在一起的神情。
“凌清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危险意味，“你想拦我？”
她没等他回答，已经走到了村民面前。
村民们见“女神”向他们走来，激动得浑身发抖，头埋得更低了。
龙夭-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然后，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堪称灿烂的、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甜美笑容。
“你们想报答我，是吗？”
村民们愣了一下，随即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很好。”龙夭夭的笑容更大了，金色的竖瞳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光芒，“那就把你们最珍贵的东西，都给我拿来。”
此言一出，不止是村民，连远处的凌清玄都愣住了。
最珍贵的东西？
对于这群刚刚失去了一切的凡人来说，他们最珍贵的，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
她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