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马车刚拐过街角，就听见前面闹哄哄的。苏晚卿扒着车窗往外瞅，眼都直了 —— 青石板路上摆满了摊子，幡旗招展得像片彩林，卖糖画的转着铜盘，捏面人的举着个半尺高的武将，最惹眼的是个西域摊主，正举着串琉璃珠子吆喝，阳光底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搞什么名堂？” 她转头问沈砚，手指已经把车窗扒出了个缝，“比庙会还热闹。”
沈砚正翻着本兵书，闻言漫不经心抬眼：“听说京尹新搞了个‘文创市集’，说是让西域商人和本地匠人凑个热闹。怎么，想去？”
“想！” 苏晚卿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葡萄，“我听说西域有种香囊，绣的图腾能驱蚊子，正好夏天快到了 ——”
话没说完，马车突然停了。阿阮掀开车帘，笑得一脸促狭：“小姐，世子爷，前面堵着了，说是市集人太多，马车进不去。”
沈砚合上书，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想逛就下来走，正好让你活动活动筋骨，省得天天惦记钻狗洞。”
苏晚卿捂着额头跳下车，刚站稳就被一阵甜香勾得挪不动腿。糖画摊前围了群孩子，老艺人手腕一转，糖浆在石板上画出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她正看得入神，后腰突然被人戳了戳。
“看什么呢？眼珠子都快粘上去了。” 沈砚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把玩着枚玉佩，正是昨天从西域商队那得的桃花佩，“再不走，你那驱蚊香囊就要被人抢光了。”
“来了来了！” 她拽着他往市集深处钻，路过个卖皮影的摊子，忍不住停下来摸了摸驴皮影，“哎你看这个，像不像萧景行？”
沈砚瞥了眼那耷拉着耳朵的驴皮影，低笑：“萧景行要是听见，怕是要把你那小金库的账本翻出来，让你算算欠他多少情报费。”
正说着，前面突然传来阵喧哗。个穿水红裙的姑娘正跟摊主争执着什么，珠翠摇得跟要掉下来似的 —— 不知苏云裳是谁？
苏晚卿脚步一顿，拽着沈砚往旁边躲了躲：“她怎么也来了？不是被禁足了吗？”
“许是柳氏偷偷放她出来的。” 沈砚眼尖，早瞧见了摊子上摆的东西，“看来是冲着西域香囊来的。”
摊子上挂着排香囊，绣的正是苏晚卿念叨的西域图腾，蓝底金线，看着倒真别致。苏云裳正叉着腰跟摊主理论：“这香囊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凭什么卖给别人？”
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老汉，急得脸通红：“姑娘您就问了句价，没说要买啊……”
“我问了价就是我的！” 苏云裳伸手就要去抢那最后一个香囊，“赶紧给我包起来，多少钱我都要！”
苏晚卿看得火冒三丈，刚要冲上去理论，手腕突然被沈砚攥住。他朝她摇了摇头，慢悠悠走上前，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忽视的气派：“老板，这些香囊，我全要了。”
苏云裳回头瞧见是他，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沈砚哥哥！你怎么帮她 ——”
“谁说是帮她？” 沈砚掏出个钱袋，往摊子上一放，沉甸甸的响，“我家夫人夏天招蚊子，多买几个备着。” 他说着拿起那最后一个香囊，转身塞给苏晚卿，“拿着，驱不驱蚊不知道，至少能让某些人少气你。”
苏晚卿憋着笑接过来，故意把香囊往鼻子前凑了凑：“真香，多谢世子爷。”
“你！” 苏云裳气得跺脚，指着沈砚说不出话，“你们侯府就是这么欺负人的？仗着有钱抢别人东西？”
“哦？” 沈砚挑眉，慢悠悠道，“苏大小姐刚才说，问了价就是你的？那我现在问了苏侍郎府的价，是不是整个苏家都该归我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 “哄” 地笑开了。苏云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正想发作，身后突然传来个戏谑的声音：“哟，这不是苏大小姐吗？怎么跟个香囊较上劲了？”
萧景行摇着把折扇走过来，眼风扫过那堆香囊，故意拉长了调子：“我当是什么稀世珍宝呢，原来是西域小玩意儿。要说这图腾香囊，我库房里还有一箱，都是波斯进贡的，要不送苏大小姐几个？”
苏云裳哪里听不出他在嘲讽，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跺了跺脚转身就走，珠钗掉在地上都没捡。
“哈哈哈！” 苏晚卿笑得直不起腰，拍着沈砚的胳膊，“你看她那样子，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沈砚低头看她，眼里盛着笑意：“还笑？刚才是谁差点冲上去跟人吵架？” 他拿起个香囊，往她腰间一系，“好了，战利品到手，再逛逛？前面好像有卖糖画的。”
“去去去！” 苏晚卿拽着他就跑，路过糖画摊时，非要沈砚给她转个老虎。铜盘转得飞快，最后指针停在了只小兔子上，她噘着嘴不乐意：“怎么是兔子？我要老虎！”
“兔子好，温顺。” 沈砚接过糖画递给她，指尖擦过她的嘴角，“省得天天张牙舞爪，跟谁都想斗一架。”
“我那是伸张正义！” 她咬了口兔子耳朵，含糊不清道，“对了，萧景行怎么也在这？他不是说要查幽冥阁的线索吗？”
“许是查累了，出来摸鱼。” 沈砚朝不远处努了努嘴，萧景行正跟个西域商人说着什么，手里拿着个琉璃盏，“他那人，三分正经七分混，不过查起案子来，比谁都上心。”
苏晚卿嚼着糖画，突然瞥见萧景行腰间挂的玉佩，眼睛一亮 —— 那玉佩的花纹，竟和她娘留下的那支玉簪上的有点像。她刚要细看，萧景行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转身朝她举了举杯，笑得一脸神秘。
“他那玉佩……” 苏晚卿拽了拽沈砚的袖子，“你不觉得眼熟吗？”
沈砚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淡淡道：“萧家家传的玉佩，没什么特别的。”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别瞎琢磨了，再往前走，听说有卖西域奶酪的，去尝尝？”
“好啊好啊！” 一听到吃的，苏晚卿立马把玉佩的事抛到了脑后，拉着沈砚就往前冲。阳光穿过幡旗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腰间的香囊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金线绣的图腾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像藏着什么秘密。
不远处的茶楼里，萧景行放下茶杯，看着那对打闹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低声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窗外的风卷着糖画的甜香飘进来，混着点若有似无的杀气，在市集的喧嚣里，悄悄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