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的子时刚过，忘川河上的摆渡船正鸣着沉闷的汽笛，周阳蹲在鬼市街口的石阶上，手指在手机备忘录上反复摩挲那行红底白字 ——“首付进度：203,500 元 \/ 500 万元”。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在脑海：“月度 KpI 考核倒计时 2 小时 17 分，当前好评率 89.7%，需 1 个五星好评解锁 5 万元月度奖金。”
他猛地站起身，外卖箱上贴的 “鬼王好评纪念贴” 被风掀起边角。这月为了冲 KpI，他给孟婆补过三次纸扎吸管，跟僵尸村的老僵磨了半小时嘴皮子，甚至冒着被鬼差罚款的风险，帮判官送过加急毛笔到十殿阎罗府。就差最后一个好评，5 万奖金到手，首付进度就能直接跳到 25 万，离阳间那套 40 平米的小户型又近了一大步。
“系统匹配紧急订单！” 冰冷的机械音打断思绪，周阳的指尖几乎是立刻点了 “接单”。订单详情弹出的瞬间，他眼睛亮得像鬼市的长明灯：
订单类型：特殊加急单
物品：雕花骨灰盒（备注：务必热乎，晚一秒砸招牌）
收件人：鬼市西区三号仓库 秦先生
提成：3000 元 + 好评额外奖 500 元
时限：30 分钟内送达
“热乎的骨灰盒？” 周阳挠挠头，阴间订单向来千奇百怪，上次还给奈何桥边的土地公送过 “会发光的纸钱”，说是要当夜灯用。但 3000 提成加好评奖励，正好能补全最后 0.3% 的好评率，这单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踩着阴间共享单车往取货点冲，路过马爷的纸扎补给站时，瞥见老马头正蹲在门口擦他那杆纸扎烟斗。“小马爷！借过借过！” 周阳挥挥手，风风火火地掠过。马爷抬头喊了句 “小心点，最近赵无常的人在鬼市晃悠”，话音未落，人已经没影了。
取货点设在鬼市边缘的废弃城隍庙，朱漆大门斑驳得露出木头纹理。一个穿黑色对襟褂的鬼差靠在门旁，脸藏在阴影里，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外层裹着浸了红油的粗布。“赶紧送，秦先生等着用。” 鬼差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头，周阳接过盒子时，指尖蹭到布上的油迹，黏腻得有些发烫。
“这红油是啥啊？” 他随口问。
鬼差突然抬眼，眼白占了大半，阴森森道：“别多问，送到位就行。”
周阳心里咯噔一下，这反应比上次送鬼王烈酒时遇到的保镖还诡异。但想到 5 万奖金，他还是咬咬牙把盒子放进外卖箱，箱底的防抢喷雾硌了他大腿一下 —— 那是上次从王老五手里抢活人禁忌单后，马爷硬塞给他的，说 “阴间的‘加急’俩字，有时候比乱葬岗的鬼火还吓人”。
刚骑上单车，手机突然震动，是马爷的电话。“小子，你是不是接了个‘加急骨灰盒’的单？” 老马头的声音罕见地发颤，背景里传来纸扎灯笼被风吹得哗啦响的声音。
“是啊马爷，取货了正要送，这单能凑够好评率 ——”
“赶紧取消！！” 马爷突然吼起来，“那是赵无常的走私单！‘热乎骨灰盒’是暗号，里面装的是厉鬼精血，用来炼还阳丹的！上次那个接这单的送单员，三天后就被发现飘在忘川河上，连魂都散了！”
周阳的车把猛地一歪，差点撞进路边的鬼火摊。他下意识摸向外卖箱，盒子里的东西似乎在轻微蠕动，刚才蹭到的 “红油” 好像不是油，倒像是温热的液体。脑海里瞬间闪过马爷之前说的话：“赵无常那厮最狠，谁挡他财路谁死，去年外卖部销冠就是接了他的走私单，连购房补贴都没来得及领就没了。”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订单剩余送达时间 20 分钟，超时将扣除当月 20% 提成，影响好评率。”
周阳的心脏像被两只手攥着。一边是 5 万奖金，加上这单的 3000 提成，首付进度能冲到 25.8 万，离目标又近了一大步；另一边是马爷的警告，是飘在忘川河上的送单员，是赵无常那双能剜人的眼睛。他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红底白字的进度条刺得眼睛疼，上次接活人禁忌单拿到 10 万时，他截图发了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配文是 “再熬 19 单，就能凑够 100 万了”。
“就差这一个好评……” 他喃喃自语，手指悬在 “取消订单” 的按钮上。突然想起阳间的出租屋，房东催租的短信还躺在手机里，想起每天跑 16 小时才赚 5000 的日子，想起第一次拿到阴间工资时，激动得在 Atm 机前数了三遍现金。
但他更想起马爷塞给他防抢喷雾时说的：“小子，钱要赚，但命得留着花。” 想起上次拒绝王老五的过期祭品订单时，虽然丢了提成，却保住了良心。周阳深吸一口气，阴间的风带着忘川河的腥味，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系统，取消订单。”
“确认取消？根据规则，拒绝特殊加急单将扣除当月 50% 工资，取消高薪订单优先派单权。”
“确认。”
指尖落下的瞬间，外卖箱里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东西在撞击盒壁。周阳不敢多想，骑着车疯了似的往回冲，把盒子扔回城隍庙门口，连鬼差的骂声都没敢回头听。
回到鬼市街口时，马爷还在补给站门口等着，手里的纸扎烟斗冒着淡蓝色的阴火。“扔了？”
“扔了。” 周阳瘫坐在石阶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手机弹出工资扣除提示：“当月工资扣除 50%，剩余 5 万元。” 好评率的进度条停在了 89.7%，5 万奖金彻底泡汤。他点开备忘录，把进度条从 20.35 万改成 19.85 万，红得刺眼。
“心疼？” 马爷递过来一支纸扎烟，“我当年在判官司当差，就是因为不肯帮赵无常改账本，才被贬到外卖部。那厮心黑得很，你今天拒了他的单，他肯定记恨你。”
周阳苦笑：“能不心疼吗？那可是 5 万，够我阳间交半年房租了。” 但他摸了摸胸口，心里却松了口气 —— 至少不用像那个销冠一样，连钱都没机会花。
正说着，系统突然又弹出新订单提示，周阳点开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订单类型：普通阴单
物品：纸扎馒头（10 个）
收件人：乱葬岗 3 号坟堆 李老鬼
提成：300 元
备注：需穿过迷雾区，务必亲手交到鬼魂手中
乱葬岗迷雾区是阴间有名的险地，别说 300 提成，就是 3000 都没几个人愿意去。周阳瞬间明白，这是赵无常的报复 —— 取消他的高薪派单权，专派这种低提成高风险的单子。
马爷瞥了眼订单，冷哼一声：“这老鬼开始使绊子了。乱葬岗那片有‘乱葬岗兄弟会’的厉鬼，专抢外卖，你这单进去怕是要吃亏。”
周阳攥紧拳头，看着手机里的进度条，突然笑了：“吃亏就吃亏，大不了从头再来。我当年在阳间连差评都能扛，还怕他个赵无常？” 他站起身，拍了拍外卖箱，“不就是乱葬岗吗？300 提成也是钱，凑够 500 万，还差 984 个 300 呢！”
马爷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用烟斗敲了敲地面，阴火闪过，暗处似乎有个影子退了回去。
周阳骑着单车往乱葬岗走，阴间的月亮惨白惨白的，照得路面坑坑洼洼。他掏出手机，给备忘录的进度条截了个图，配文：“人生难免有坎坷，300 块也是爱。” 依旧设为仅自己可见。
刚进入乱葬岗的迷雾区，耳机里突然传来小白的声音，带着哭腔：“周阳哥！你在哪啊？我又迷路了！这里的鬼都好凶，还抢我的纸扎鸡腿……”
周阳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看来这乱葬岗的单子，怕是比他想的还要热闹。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城隍庙的鬼差正对着电话汇报：“司长，那小子拒单了…… 是，我已经按您的吩咐，给他派了乱葬岗的单子…… 好，我盯着。”
电话那头，赵无常坐在判官司的红木椅上，指尖捻着一枚骷髅戒指，眼神阴鸷如冰：“拒单？很好。那就让他知道，在阴间，跟我作对的人，连 300 块的单子都接不安稳。”